。 孟云献闻言,在雨雾里打量起跟在他身侧的蒋先明,半晌,他才颇有意味地叹了一声:“蒋御史才真是为君为民,好忠臣啊……” —— 听说重阳那日,鼓院小雪。 倪素没有看见,因为那时,她已经昏迷不醒。 但自那日后,她半睡半醒,梦里总是有雪,冰凉的雪粒子砸在她的脸颊,而她趴在鼓院的春凳上,与三十六名书生一起受刑。 正如今夜,她的梦之所以是噩梦,是因为吴继康也在她的梦里,对着她笑。 倪素几乎是溺水一般,她能感觉到被子的边缘轻 轻地覆在她的口鼻,令她呼吸不畅,但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她想出声,可怎么也张不开嘴。 越是急切,那种呼吸不了的感觉便越发强烈。 忽的, 一只手拉下被子,十分轻柔地替她整理了边缘,只是他的指腹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脸颊,他似乎顿了一下,松了手。 他指间门的温度很冷,冷得倪素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最先低眼看自己的被角,似乎被人掖得很整齐,可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盏孤灯点在桌案,玉纹并不在屋中。 她隐隐约约的,听见了院子里的说话声。 是蔡春絮与玉纹在说话。 那日是蔡春絮将倪素带回来的,并留了玉纹与另几个女使在这里照顾倪素。 倪素的目光挪到那盏灯上。 她动了动唇,轻声唤:“徐子凌,你在哪儿?” 迟迟听不到回应,倪素便想强撑着起身,可她忽然间门又听到了一阵风吹动窗棂,她抬起眼,正见夜雾掠窗,很快凝聚成一个人的身形。 他的眼睛没有神采,漆黑而空洞,耐心地摸索着,一步步地来到她的床前。 “天快黑的时候,你就该叫醒我给你点灯的。” 倪素望着他,说。 “不必。” 他循着她声音的方向,摇头。 “你房里的灯烛灭了没有?”白日里,倪素要玉纹取来好多蜡烛,自己一盏一盏点了,让玉纹送到隔壁去。 玉纹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嗯。” “那你去将桌上那盏灯拿来,火折子也在那儿。” 倪素说。 徐鹤雪一言不发,转过身,伸出双手摸索向前,听着身后的姑娘一直在小心提醒他“右边”,“往前”,“小心”,他的步子反而迈得更谨慎些,但好歹是摸到了桌上的烛台,与那个火折子。 倪素吹熄了灯盏,又很快点燃。 烛焰点亮了她面前这个人的眸子,剔透的光影微闪,他短暂的迷茫过后,认真地凝视起她的脸。 “想不想喝水?” 他的视线落在她有些泛干的嘴唇。 倪素摇头,看着他将灯烛放回桌上,她就这样偷偷地打量他的背影。 他的身形还是很淡。 也许要用很多的香烛才能弥补。 倪素想起下雪的梦,想起在梦中他整个人清清淡淡的, 好像很快就要消失不见,而吴继康就站在她的面前。 鼓院那日,她见到吴继康时,便在心中告诉自己,越是如此境地,自己就越该保有理智,可事实却是,仅仅只是吴继康的一个笑,或一句话,便能使她濒临崩溃。 他提醒着倪素,他是皇亲国戚,而她身如草芥。 正如那时,她在鼓院受够了刑罚,他才被人簇拥着姗姗来迟。 吴继康靠过来,用那样恶劣的眼神盯着她时,她几乎被滔天的恨意裹挟,却不得不面对自己以身受刑,而他却可来去自如的事实。 徐鹤雪看清了她的绝望,所以他将还算衣冠楚楚的吴继康变得比她更加狼狈。 以此,来安抚她的无助。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的血明明早就冷透了,可是他却对她说,有些人的血是热的。 倪素看见他还是倒了一杯水,转过身来走到她的面前,解释:“你的嘴唇很干,润一润,会好受些。” 原本说了不喝,可是倪素看他将水倒来,又不想拒绝他的好意,她想支起身,可身上并没有多少力气。 徐鹤雪只好一手扶住她的肩,即便是如此,他也仍旧是隔着一层被子,并不去触碰她单薄的衣料。 倪素勉强喝了几口,嗅闻到他身上积雪般的味道里裹着几分血腥气,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