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叹息道:“看来宴少主的夜盲实在很碍事。原本今夜还想带你去盂兰节,大抵也是去不得了。”
宴如是被勾起了好奇,捉着她的手问:“盂、盂兰节?什么盂兰节?”
夜色里,游扶桑的金瞳忽而亮了亮,她一眺,视线停留在先前窗棂边惊吓了宴如是的那一道白色“魂魄”上,轻笑:
“七月十五……鬼节啊。”
*
也许这世间并没有神灵,但确是有鬼的。
魔修妖修被贬斥为邪道,正道独享光华;道者之外,高贵低劣,皇室庶民,那是俗人的分法,往高处看,便是平等的生老病死。
脱俗的分法,仅仅死人,与活人。
死人在头七天怨气最盛,俗称阴魂不散,七日后日出时分,不管是怨是释然,是善是愚劣,都要入轮回了。
而每至七月十五,鬼节鬼门大开,往生道上天时地利人和,便有盂兰鬼市这一说法。往往此刻,能购俗世难见之物,打听俗世所打听不到之事。
修魔者,尤其庚盈这类人,平日爱好蛊虫杀生修炼,其四便是看乐子,自然不愿错过盂兰鬼市这种闹哄哄的集市。
冥河灯,鬼面具,往生道,面具之下人鬼混杂。
俗世律法至此作无用,人间情仇至此化不休——这便是盂兰鬼市。
今岁闲来无事,游扶桑打理了衣袍,也想着要去。她才进了宫殿,见一只小鬼顺着窗缝钻进来,被宴如是一掌拍散。
“倘若宴少主感兴趣,便随我一同去吧。”
*
行过河灯闪烁的冥河,踏上长长不见尽头的孟婆桥,尽头处是一条广阔大道,名为往生。大道之上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绚烂至极。
如人世,如云端。
孟婆桥上风声沙沙,银铃叮叮当当,往来者皆着妖鬼面具,大多白衣,有些无足也无影,空荡荡飘在桥头,或哭丧,或喊冤,不乏“狸奴命苦”“上苍求救”的苦悲声响。
循了声,宴如是好奇去看,却被游扶桑小心制止:“宴少主,孟婆桥上的鬼魂皆看不得。那都是伥鬼,头七未过,怨气未散的,正是趁了鬼节,等着好心人——哦,不,是缺心眼的——路过,去扶上一把,好替了魂,替了身,乐滋滋还阳了。”
游扶桑压了声音,宴如是讷讷“咦”了一下,但又好奇问:“没在喊冤的鬼魂呢?看不看得呢?”
话音落下,映照似的,匆匆行过一个掩面哭泣的白衣女鬼,她披头散发,黑发如水藻,湿答答地搭在肩上。她虽哭泣,但不喊冤,不冲撞人,与其余鬼魂比起来实在很文静。
游扶桑却说:“也看不得。她虽没有拖人下水的兴致,但你去瞧她,她便诉苦,将这半生受尽的折磨都与你说了。倘若你未相劝,她便喋喋不休地与你说,拖着你不让你下孟婆桥;倘若你劝了,将她劝明白了……”
“也不行么?”
“当然不行。那相当于她所受的苦、理应承担的怨气,都被你劝散了。她解脱了,怨气还在,冤债有主——这个‘主’,要变成你了。”游扶桑道,“你替她挡了灾,消了难,那么她的苦难,该你去偿还了。”
“大抵是这么一个道理:你心疼谁,就要延续谁的命理。”
宴如是有些没明白地思索着,庚盈叽叽喳喳插嘴:“尊主今日反常哦?平日不是把那些好心人,啊不,缺心眼的人去救小鬼们的事儿当乐子看的吗?”
“我不是乐子!”宴如是小声嘀咕,“我只是不懂……”
游扶桑没接腔,凭空变出一个白色的狐狸面具,罩在宴如是发顶。“好了,低头,噤声,目不斜视,踏过孟婆桥最后几步。”
宴如是于是乖乖摆正面具,小心跟在她身后,踏过孟婆桥最后一步。
跨越的刹那,她明显地觉察自己穿过了一道屏障,而许多游荡在孟婆桥上的鬼魂是无法越过这道屏障的;但也有例外,一个拎着白裙的无脸女鬼也随她们一同踏入往生道了。
“尊主,”宴如是小心扯游扶桑衣角,“为什么有的鬼不能跨过屏障,有的却可以?”
游扶桑也摸不准。“也许是心中没有怨气?”她瞧了无脸白衣鬼一眼,“年纪轻轻便踩了孟婆桥,却没有怨气,些许奇怪。”
庚盈也好奇,她不是个爱憋着的人,一不做二不休,一个猛冲到无脸白衣鬼身前,大剌剌问道:“你是过了头七了?”
这问题对鬼绝对冒犯,但那只鬼却没什么愠意,点点头答:“没呢。死了三四日吧,咋啦?”
庚盈:“头七怨气才散呢,你这才三四日,当是怨气最盛时,居然踏上了往生道?这可说明了你恩怨已了,不再对俗世耿耿于怀了?”
她回:“为何要耿耿于怀呢?”
那便是否了。
“诶,”庚盈好奇,“你怎么死的?”
“被负心汉逼死的,能这样说吧?分明他有了新欢,却散播谣言道我红杏出墙,母父恶心我,邻里唾弃我,我路过井边一时没想开……”
虽然已不在孟婆桥上了,但庚盈对这些俗世情人没什么兴趣,意在打断,于是假意困惑道:“那该是怨气很大呀?”
“你知道人为何有怨气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