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扶桑!!!”
宴如是又羞又气,一把推开她,“你——”
游扶桑不退反进,故意问:“我什么?”
“你……我……”宴如是又一把推开她,“你,你真的很讨厌!!”
说完,她胡乱捡起地上的短刀,随便捡了几支羽箭,头也不回向林外走。
游扶桑看着她背影,渐渐压了笑。可不知怎么的,她没忍住,抬手抵唇,垂眼又笑了。
那是一个很真心也很纯粹的笑。
不是为了逗谁,只是因为开心。
——游扶桑留宴如是,从不关什么床侍不床侍。用那样让人浮想联翩的字眼,不过是想看宴少主气极羞极——看宴如是通红到耳根子,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游扶桑就开心。
而对以一个于世事皆了了的魔修,“开心”是一种很稀奇珍贵的体会。
也很久无人直呼“游扶桑”的大名了,不是正道指着鼻子骂的躁怒,而是带着某种异样的情绪,有些羞赧,暴躁,雀儿炸开了羽毛,又似极其亲密的……情人呓语。
这是游扶桑以为自己这辈子也无法体验到的——何况是从宴如是口中说出。
呵,她心想,险境下威逼利诱得到的甜头,何不是一种夙愿得偿?
游扶桑笑自己无聊,抱起双臂,目光和思绪皆随着宴如是渐渐远去的背影而沉默。
无尽的沉默里,一点不易觉察的情绪悄悄浮上水面。这情绪太扫兴了,以至于游扶桑刻意不想提起,但月落潮退,礁石显现,又显得那么不可忽视。
是窃喜。
在闻见宴如是起了魔心的那一刻,游扶桑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抑或说兴奋。
正道入魔,如她从前。宴如是将会有无法抑制的杀心,会在残杀与虐己之间选择后者,会割破自己的血肉,会疼痛,会崩溃,会失声哭泣,会遭人白眼,会为世俗所不容,会在魔气侵蚀之时变得脆弱又无措……如她从前。
会轻信她人,会依赖她人,这样脆弱的时刻,太方便游扶桑趁虚而入。
她会趁虚而入,也会护她周全。
不过,如此,这位正道上的好好少主便是被拖入泥潭了。
何况,这还是游扶桑最亲近也最苦心觊觎的存在。见她摒弃世俗之见与自己沆瀣,居然起了入魔之心,游扶桑失望,不悦,抗拒……同时,也有许多窃喜与兴奋。
多肮脏,多阴暗,恍若在做拖人下水的伥鬼。
真是,十分该死。
*
那日以后,宴如是没再提修魔之事,虽不知心思几何,但到底是找回来手炉,且片刻不离身了。她仍栖在城主的寝宫,外出练剑,宫内歇息,从不避嫌,来来去去正义得很;每每侍者揶揄相视,宴少主以一脸正气逼退她们。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们清清白白。
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游扶桑不刻意逗她,她也绝不提某几个字。
她仍回不去宴门。现下的宴门处处受制,回去了也不过当一具傀儡,见不着母亲,还要与方妙诚虚与委蛇,把这些年的流离失所当作一桩一笑而过的趣闻,伤疤扒给天下人看。
入夜,宴如是抱着手炉,在阔大的榻上缩成一团,占一个角落,闭眼沉静不发话。
但脑海里仍演练着宴门青山的惊鸿剑法。
游扶桑说得不错,正道的剑法却有辟邪祛魔的功效,这几日宴如是重新拾起长剑,将母亲曾教的惊鸿剑法从第一卷开始练习,果然没再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
宴门已矣,藏书的地方亦不知几处完好,但剑法一招一式皆印在宴如是脑中,回旋见青山,收招若惊鸿,何时缓,何时疾,何时剑入鞘,她从未忘记。
她不敢忘记。
正是初夏夜,日落前的天光都散却了,夜色袭来,浮屠寝宫外明星点点。宴如是熄了灯往里走,耳边忽而掠过一簇凉风,铮铮声响,似古琴,又似鬼魅呢喃,是她不曾听过的古怪。
她心里警铃大作,回身的一刹出掌,但什么也没有捉住。
反而跌入一个弥散着龙涎香的怀抱。
她被稳稳抱住,游扶桑戏谑的声音由发顶传来:“宴少主很怕鬼?”
“什……”宴如是愣了一下,猝然脱离怀抱,目光扫一眼游扶桑,什么也没看清,只隐约靠着一些触感发觉对方仍穿着措金外袍,且是刚换好的外袍。
她不解:“已是亥时,尊主这是要……外出?”
“宴少主要留我过夜?”
游扶桑故意这样问,暧昧不清似的。而宴如是退开半步,显然没什么笑意:“尊主不要说诨话,平白惹人猜忌遐想。”
有人得寸进尺:“那就猜忌,遐想,你怕什么?”
宴如是不说话了。
她脸皮薄,游扶桑又诨话多,二者张合,宴如是总要落下风。碰撞多了也摸索出讨巧的技巧,如沉默:她一沉默,游扶桑自讨没趣,不再插科打诨。
……兴许吧。
不再插科打诨,不再逞口舌之快,但是,手却伸上来了。
她勾了勾宴如是耳垂,轻捻,指腹又向下,划过她面颊,停留在下巴,游扶桑提溜猫儿似的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