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1 / 2)

黛玉自采药回去后,除了遍查典籍,依照古本上记载之法尝试培育新苗之外,其余时候便大多用在了钻研易经之上。

《易》为群经之首,包含天地万物变化之道,本是易读难懂。但黛玉前世为人时,父亲林如海乃是探花,后来的西席老师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原也教她读过,只是两人都是饱受儒学熏陶的士大夫,奉行孔圣人说的“敬鬼神而远之”,因此只管熟读易理,以作君子处世之道,对于《易》中的象、数之说却并不看重。

黛玉深受两人影响,自然便将卜筮之道视作平平,颇有些不以为然。等到跟随祖师修行之后,更自觉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哪里愿意费时间钻研这术字中的门道?是以她这样冰雪聪明的人物,乍然得知要采药炼丹时,一时间也是茫然无错,丝毫没有想到可以凭借此道解惑。

直到这次采药初次尝试,前后两次尽皆应验,黛玉方才晓得自己小看了这部奇书。她素有好学之心,悟性又高,一旦潜心钻研,便大得其中之乐,深以为《易》中暗含道之本源,不知不觉沉迷其中,每日静坐把玩卦象,真是不亦乐乎,将外间杂事全都抛到了脑后。

这一日她仍是书不释手,忽然心血来潮,想要以实例验证一番,略一思索,便以孙悟空近况用蓍草起课,最后却得了个夬卦。

此卦一阴孤立,有泽水积满泛滥的滔天之势,暗喻势盛将衰,卦主大运已过,有难将至。《象》曰:“君子以施禄及下,居德则忌。”乃泽惠下施、忌骄戒傲、慎防口舌是非之意。卦有虎蛇挡道之象,吉中藏凶,主二人相辅相成,虽前险而后明,行动有利,宜进取,却须师出有名。

黛玉沉吟良久,心中揣摩,略有所得,只是尚有一二难解之处,想起术字门中还有命相同参之说,不禁意动,便起身出门,径自去寻孙悟空去了。

彼时孙悟空正在后院菜畦上担水浇地,黛玉本想暗中端详他面上气色明暗,因此并不出声搅扰。没想到举目一瞧,入眼却是一张毛脸雷公嘴,说什么天庭地阁,都覆着一层蓬松柔软的金色毛发,又哪里看得出一丝端倪?

黛玉一时哑然,十分的忍俊不禁,最后竟笑出声来。孙悟空浇水正是无聊,忽然听见有人发笑,循声看去,不由得喜上眉梢,干脆扔了水瓢,跳过去作揖道:“师姊何故发笑,可是有什么喜事?”

黛玉嫣然一笑,道:“是你有喜事,我来向你道喜呀!”

孙悟空一愣,想了一圈仍不知缘由,奇道:“我近来一直忙着担水种菜,并没有什么喜事啊?”

黛玉调侃道:“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在演武场上得了师父嘉许,怎么,他老人家就没有许你什么好处吗?”

孙悟空一听便摇手不止,颇有些不快的模样,连声道:“不好说!不好说!我倒是想求师父教我直指大道的真经,他却还是推说时机未到哩!”

黛玉更是笑意难掩,一本正经点头道:“这实在是师父不该叫你种菜,却该让你种花才是。”

孙悟空好生不解,道:“种花?种什么花?”

黛玉笑道:“种凤仙花呀!此花种子可入药,唤作‘急性子’。我想着你若能把它种出来作药引,说不定便能治好你这心急的毛病啦。”

孙悟空这才回过味来,不由得脸上发臊,嚷道:“怪不得师姊背后发笑,原来是来取笑我哩!”

黛玉便以手指轻划脸颊,笑吟吟道:“不羞!不羞!好在师父不曾传你经书,若是传了,你却连上面的字也认不全,那才要羞得没地儿躲呢!”

孙悟空被她挤兑得无法,只得争辩道:“师姊为什么小瞧人呢?我又不是那等言而无信的人,既听了师姊的话,发心向学,便绝无虚假,一昧专心致志,怎么能还当我跟从前一样?”

当下边说边手舞足蹈,掐腰抬首,以作昂然之态,冷不防被黛玉伸出两根手指头,拎起他的袖口轻轻扯了下,日光之下便见细细一层金芒闪过,原来他今日穿的正是当日抢来的那件道袍。

黛玉便拖长了声音,笑眯眯道:“哦?‘绝无虚假’?你还说喜欢我送你的衣服呢,怎么从来没见你穿过一回?”又故作自怜,哀叹道:“想是我做的不入你的眼,你又不好意思说破,只得说些好话来哄我罢?”

孙悟空明知她是说笑,仍是忍不住急眼,高声叫道:“师姊说的哪里话!这道袍破就破了,我自己也补得;可要是师姊送的衣服破了,又要如何修补如初?我实在是舍不得穿哩!师姊休要笑话我!”

黛玉掩袖而笑,从善如流改口道:“对不住,原来你真是个实诚君子。可是你既然说在读书,怎么先前又说近来一直忙着担水种菜,可是又有人照顾你生意?”

孙悟空先是不解,觑见她嘴角微翘,登时醒悟,真个又是笑又是咬牙,偏又发作不起来,只得哼道:“这话好笑,我是修道的人,哪有什么生意做?”

黛玉盈盈笑道:“你上次劈柴,就得了件袍子;这次种了许久的菜,难道不是有人见你舍不得,想给你送衣服来了?”

孙悟空确实有些小心思,所以这段时日才这般任劳任怨,不过他掩饰得很好,一直隐忍不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往这方面想过。现在被黛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