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本就有气,又看黛玉大有爱不释手之意,心下竟觉愤愤,忍不住指着怪物喝骂道:“你这孽畜!既蒙我师姊收录,日后须得殷勤服侍,但有半分懈怠,我必代她打杀你了事!”
那怪物先前对着黛玉时,非常通灵讨喜,此时听孙悟空叫骂,却只作茫然,睁着眼睛盯住他,一副痴痴懵懵的神色。
孙悟空气得倒仰,大怒道:“孽畜讨打!”提起拳头就要上前。
黛玉连忙将他拉住,含笑劝道:“不过是个横骨未去、连话都不会说的小东西,你何苦与它一般计较?”
孙悟空闻言,愈发忿忿不平,问道:“这畜生无礼!先前竟敢撞师姊,现在又抓了我,怎么师姊反倒偏心起它来了?”
黛玉啼笑皆非,道:“我怎么偏心它了?它若是之前那个样子,凭你怎么打它,我也不拦你;但它现在这般小法,怎么禁得住你打它一下?你不要急,等我日后再罚它便是。”
孙悟空哪里肯信,只笑道:“何必劳师姊费心?”扭头便朝怪物厉声骂道:“好畜生!快快现出本相,让我打你一拳消气,否则来日落我手里,怕你没有好果子吃哩!”
黛玉微微抿嘴,一面觉得他童真未泯,颇有些忍俊不禁,一面又觉得这话说得太过,却很不成样子,两下里一交织,不由得含嗔而笑,道:“这东西原就不是你的对手,你也已将它降伏,怎么还这样不依不饶,莫非真要将它打死才满意?亏你还是修道的人,行事也太凶顽了些!”
孙悟空听她语带不快,心里一慌,暗悔心急太过,再顾不得与那怪物怄气,心念电转,猛地想起洞壁上那些图象,急中生智,故作不服气,道:“师姊也别太小看它。这里是仙人故居,总有些遗宝藏珍,它在这里待了许久,保不齐就被它得了去呢!”
黛玉果然听出他话里有话,奇道:“这话怎么说?莫非你有什么发现不成?”
孙悟空便事情说了,又领黛玉前去观看。不料两人到了那处洞壁前,却只见一片空空如也,壁上光洁平整,一丝痕迹也无。
孙悟空大吃一惊,当即运足目力,上蹿下跳想要找出端倪,却是一无所获。他正自惊疑不定,一回头又见黛玉站在石壁前,面露疑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心中更是大急,生怕黛玉误会自己骗她,疾纵到她跟前,恳切道:“先前这上面分明有许多图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竟然全都消失不见。此事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言,师姊千万不要疑我才好!”
黛玉这才好似回神,似笑非笑道:“我并没有疑你,你怎么反倒不信我?你是不是见了许多动物图画,然后象形取意,将它们练成了一套功法,可以动中生静,阴阳交泰,只是还不能圆转如意?”
孙悟空没想到她竟然说得如同亲眼见过,不禁呆住,脱口道:“师姊怎么知道?”
黛玉轻笑着朝壁上看了一眼,道:“这都是你不肯向学的缘故。这上面都写着呢,却是你这功法的歌诀总纲。你再是灵慧天生,少了这其中一点关窍,便绝难将它全部练成了。”
原来这洞壁上边角处还有几百来个古体篆字,因孙悟空不能辩识,只把它们当作什么纹饰,故而一眼扫过,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黛玉从来不曾学过这些降魔武技,仅凭寥寥数句歌诀便能猜出前因后果,孙悟空也不由得心生佩服,夸道:“师姊当真聪慧,果然是闻一知十,分毫不差。不知这石壁还写了些什么?”
黛玉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呢。原来这小东西是看守仙人洞府的神兽,名唤避水金睛兽,不仅性情通灵,也能上天入海,乃是主人昔年的爱宠。你得了主人的好东西,还要打杀她的爱物,与那等剪径的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孙悟空老大的不以为然,嗤笑道:“什么避水金睛兽,我不曾听说过!这孽畜眼睛通红,哪里配称‘金睛’?依我看,必是旁的什么山精野怪来此冒充的罢!”
黛玉忍不住发笑,嗔怪的瞟了他一眼,道:“休得胡说!它此刻尚未成气候,因此不能全了神通。等到它修行小有所成,便能褪去白毛,长出赤红色的鳞甲,眼瞳也转作金色,那时才真正合了它的名字。”
孙悟空仍不依不饶,嫌弃道:“这东西眼下模样已是寒碜,将来还不知如何丑哩!师姊倒不嫌弃它?”正说着,见黛玉微有不快之色,又连忙转作笑脸,赔笑道:“我说笑呢,哪个要管它叫什么?师姊刚刚说我这功法有个歌诀总纲,我却看不懂这弯弯扭扭的字儿是什么意思,还请师姊教教我罢!”
黛玉又好气又好笑,白他一眼,本要作答,忽然心中一动,见他态度诚恳,便知时机已至,正好令他端正求学之心,于是微微一笑,道:“前次我来这洞中,只顾着采药炼丹,一念之差,竟无缘得见仙人手笔,可见物各有主,一点不假。这是你的机缘,我却不能教你了。”
孙悟空始料未及,不由得呆了一下。他自与黛玉结识以来,蒙受许多关爱,尤其是遇到修行上的碍难时,凡所请教,必有回应,从来没有像这样被拒绝过。他一时间竟有些难受,忍不住追问道:“虽是我的机缘,怎么师姊就不能教了?”
黛玉揶揄道:“你不是觉得少识些字也无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