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人间地狱(1 / 3)

一连三日, 都是瓢泼大雨。

闷热的气流席卷盈天,雷暴混杂电光,在天际明明灭灭, 仿佛要撕裂整片苍穹。

“轰隆——”

雨水漫过了脚跟,微翘的屋檐上滴落的雨连绵成一片, 过载的水让已有上千年历史的京都古城不堪重负, 池塘中的莲花也弯下了腰肢, 奄奄一息。

雨幕下,雷暴天。

记忆总是会在某个无意的刹那重合, 同样是在失去重要之物的雷雨日,上天若有情, 奏响了哀婉不绝的丧钟。

只是这一回。

他早已不似儿时软弱无力, 却依然阻止不了既定的离别,这股被人活生生从心口剜下一块血肉的痛楚。

在那一天之后,禅院惠太忙太忙了。

忙着调查幕后黑手, 忙着拷问仪式上抓捕的那名少年僧人, 忙着应付天皇及一众大臣的盘问,忙着清点伤亡人数,以及站出来安抚人心。

他必须要表现得若无其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 对待伤亡家属的体恤更不能马虎, 面对外界诸多“办事不利”的指责,也要一点不落地承受下来。

不能出言反驳, 更不能情绪化。

那些对他深怀敌意、恨不能往死里泼他脏水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了。

好不容易抓到他的瑕疵, 自然是争先恐后地抹黑他,在言论的一次次传播中将他的“失职”行为扩大化,如一窝徘徊不去的苍蝇, 瞄准了那一点不完美的缝隙就开始叮。

禅院惠懒得理会这些跳梁小丑。这帮人不遗余力地抹黑他的名誉,他身边的人却比他还着急。

“你都不管管这些渣滓吗?!”

禅院甚一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他的双眼微微红肿,像是刚刚哭过,他瞪着案桌前神态自若的男人,声音气急败坏。

“再这样放任谣言发酵,外面的人对你的误会就会越来越大!”

禅院甚一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对谣言满不在乎的。

他一个外人,听着都气血上涌。

“他们说你过度自大,自以为是,不把仪式放在心上,才会导致防护不利……”

“有人说,你的强大都是被吹嘘出来的,其实你根本没有相应的实力,你德不配位。”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污化你的声誉,甚至还有人说……”

禅院甚一的嗓音发起了颤。

“还有人说,你其实是被仪式上的那个女人迷惑的,那个女人是祸害,让你迷失了本心,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啪——

黑漆描金狼毫的笔杆,从中间被硬生生折断。

禅院甚一抬起头来。

他看到禅院惠回首,不论那些抹黑形象的谣言多么难以入耳都无动于衷的他,此时却眉目间冷意尽显。

“我知道了。”他声音中的冰碴,让事外人的甚一都打了个寒颤,“我会查清楚的。”

“这些天也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被请出去的禅院甚一看着重新合上的门扉,欲言又止。

辛苦?

若说辛苦……

偌大的咒术界,又有几人比得上连续多日不眠不休的你呢。

回屋的路上,他还在想着夏油裕真交代自己的话。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裕真的确要比他看得清人心。

裕真说,就算你把全世界的恶意都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也不会动一下眉毛的。

禅院阁下,对自己根本毫不在乎。

他有隐晦的自毁倾向。

那些污言秽语不过是毛毛雨,对他而言不痛不痒。

你要是想让他真的放在心上,做出行动,你只能……

“只能让他感觉到痛。”

这太简单了,只要在他面前再提一次阿音就行了。

禅院甚一没有带伞,听着间歇不断的雷鸣声,雨点劈里啪啦地打在他的皮肤上,湿润了他的头发。

他忽然有点迷茫了。

可是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如果阿音还在的话,肯定会动手揍他的吧。

禅院甚一曾恨过禅院惠,那时的他多想看这个男人悔恨的表情啊,他曾一度认为,只有禅院惠的痛苦才能真正让自己获得快意。

可等到了这一天真的到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没有半点快意。

看着他孑然一人,独坐在案桌之前的身影,他只感觉到……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怜了。

出面安抚人心的是他,体恤伤亡家属的是他,扛起上层责难的压力的,还是他。

没有人会体谅他的心情。

没有人在乎,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

“好巧,禅院阁下,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戴着面具的又岂止是禅院惠一人。

黑发青年抬起眸,所目睹的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