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不喜的、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
小小的亭子里,两大家主单独会面。
没有带上仆人,因为接下来他们的谈话,不适合被任何人听到。
他把一卷文书甩到石桌上,与被雨淋得湿了大半边的他不同,那几卷文书干燥如初,白纸黑字,没有丝毫浸湿的迹象。
“这是?”
“近日谣言四起,应该也有不少传进了你的耳朵里吧。”禅院惠不愿再跟他多废话,单刀直入,“里面有人蓄意污蔑阿音。”
“……”
这是自那一天后,他们头一次正面提及了这个名字。
在外人的印象中,她不过是一介式神,说得好听是伙伴,说得不好听,就是一个咒术工具。
死无全尸,那天的血雨淋了足足五分钟。
没有人认为他们应该为一个没有完整尸体的咒术工具举办丧礼。
而他们俩,被诸多琐事拖住,案牍劳形,超负荷地处理工作,连分出心神来想想她的片刻功夫都没有。
曾扬言要把她带入咒术界的他们,至死都没让她被人们接纳。
那天过后,禅院惠和五条悟便分道扬镳了。
时隔多日再次聚首,只会是因为阿音。
五条悟拾起一份文书,扫了几眼,声音也渐渐沉了下去:“……我知道了。”
“还有别的事吗?”
他也不想和禅院惠无意义地寒暄下去了,没那个心情。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你给我站着。”
五条悟的脚步,倏尔顿住。
他回头,对上了禅院惠那宛若黑洞般的眼睛。
“我有说没事了吗?”
咒力的威压,逐节攀升。
本来是肉眼不可见的咒力,却因为施放者过于强大,惊动了狂风,搅开了雨水,他迈出一步,衣袍的一角稍纵卷起,莲花池的鲤鱼慌乱跃动,溅起水花,气氛更加沉闷,雷暴不绝。
与他相持对立的另一个人,抬头的刹那,眼睛上遮挡的布料悉数滑落,六眼中无机质的情绪起起伏伏,与黑发男人分庭抗礼。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很多微小的细节都能瞬间捕捉到。
好比说此时,在空气中浮动的那一抹……真实的杀意。
五条悟垂下眸子,他率先收敛了所有的威势,语气轻缓,像是在叹息。
“你又想做什么呢?”
禅院惠步步逼近他,直到咫尺之遥才停下,他抬起脸时,眼底是纯然的疑惑。
“我不明白。”
与他茫然的声音不符。
禅院惠原先垂放在身侧的手,骤然发力,猛地擒住五条悟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摔在坚硬的石柱上。
嘭——
这一摔,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石柱凹陷了大半,五条悟的后脑毫无防备地磕在上面,在微长的白色刘海下,鲜红的血液缓缓淌流。
禅院惠没有松手,相反,他捏着五条悟脖颈的手在渐渐加大力道,乃至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下了死手掐着对方的气管,不留一丝余地。
像是恨到了极致。
可禅院惠的语调依然是空茫的,少有情绪波动。
“我不明白……”
他喃喃着问道。
“五条悟,为什么你还没有死?”
他无知无觉地收紧手掌,压迫气管的力道还在加重。
“为什么她死了。”
“你却还活着?”
提到“她”的时候,他多日来的伪装终于破裂了。
眼前又浮现了那一日的场景,活生生的地狱。
他盯着五条悟,黑色的眼睛里笼上一层破碎的水光。
“你去陪她吧——”
禅院惠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哭腔。
他像是乞求,又像是在下达最恶毒的诅咒。
“你去陪她好不好?你明明也该死啊,凭什么你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忘不掉的。
他亲眼看着五条悟,用那般温柔的手法,剥开了她的心脏。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么多天了,他的理智一点一滴被侵蚀,像是多年来理智压倒情感的反噬,他完全控制不了这股噬心剜骨的痛楚。
他不是不知道幕后黑手另有其人,不是猜不到这一切都是别人在捣鬼,不是分辨不了真正的仇人!
但他控制不住。
只要想到那一天,是五条悟亲手杀掉了她。
他就抑制不了,这如藤蔓般疯狂滋长的恨意。
寻找始作俑者,为她报仇这件事……就由他来。
五条悟,你就去死吧,行吗?
禅院惠等了这么久,没有等到与阿音相连的灵魂契约将五条悟拖入地狱。
他已懒得再细究原因了。
他唯一想做的事,只有亲手送他下地狱。
………
既然阿音舍不得害你,那就由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惠惠的大爆发。
惠的san值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