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剥离心肉(1 / 3)

漆黑的纹路攀在白净的皮肤上, 显出鲜明的反差,如妖冶绽放的黑色曼陀罗,汲取巨渊的无尽淤泥, 吐露纯粹的恶。

“杀了我。”

她在说什么?

“再不快点,来不及了。”

少女的手捏在他的臂膀上, 掐得生疼。

她的意识摇摇欲坠, 离被吞噬只有一寸之隔。

白发的青年家主茫然地驻足于原地, 虚扶着少女瘫软的身躯,他的眼睛能让他看清萦绕在阿音周身的、浓重到与她融为一体的诅咒气息, 这已然无法剥离,唯一的方法便是连同少女一起斩杀。

她很明白这一点。

被她暂时压制在体内的, 是能给人间带来巨大浩劫的灾厄化身。

但是……她在说什么啊?

“对不起, 悟。”她的眼角是干涩的,却像是流尽了泪水,满是歉疚, “对不起……”

“一而再再而三的, 让你看到我这副难堪的样子……”

又一次逼迫你,对不起啊。

半弧状的“帐”隔开了两个世界,外面是喧哗而吵嚷的, 里面是死水般的寂静。

御三家的长老们见危险暂时脱离, 也不顾及被禅院惠的结界阻挡在外的、窥伺中的诸多咒灵,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扯开了嗓门, 群情激愤,试图将“人类的未来”、“咒术界的安危”此等天大的责任, 悉数压在唯一突破了“帐”的年轻家主身上。

“五条悟,你在犹豫什么?!”

“没听到吗,快点动手!不要错过这个时机!”

“再不动手就晚了, 这是唯一能杀死两面宿傩的机会!”

“你想让全人类都为你们陪葬吗?!”

口舌吐出的言辞,比箭矢还要锐利,扎在人血肉做成的心口上,血淋淋的疼。

“动手,杀了她,五条悟——!”

又是这样。

五条悟半托着阿音的上身,他头颅微垂,散落的刘海投下大片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每次都是这样。

职责,使命,重担……以大义为要挟,一次又一次让他退后、让步,为之妥协。

上回他妥协了。

其结果是什么?

唯一爱他的五条音长眠于墓底,樱花铺在她的身上,好似枕席,久久不散的馥郁花香中,她沉沉睡去,安详而恬静,像是做了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他的樱花,已经凋零过一次了。

这一回,他们又要逼着他……妥协吗?

——不,不对。

五条悟倏然惊醒,身后长老们受击的惨叫声在耳畔回响,禅院惠眉宇间尽是嫌恶,凌厉的咒力尚未散去,温驯有礼的禅院家主,头一回在众人面前显露出隐藏极深的桀骜不驯。

“给我闭嘴。”

恍若实质的杀气扼紧了他们的咽喉,人们噤若寒蝉,不敢再大放厥词。

威胁完这帮老不死的长老们,禅院惠当即一掌拍向了结界,然而尖锐的咒力冲击只在其表明溅起一圈涟漪。“帐”的威能只强不弱,在它的施放者主动收起、或是毁坏其锚点之前,“帐”都不会被外力强行破坏。

禅院惠的眉头皱得更深,见无法闯入“帐”内,他只能押注于言语的作用了。

“五条悟,阿音,你们先冷静一点!”

“事情一定还有转机……不用牺牲任何人,这件事还有幕后黑手,你们不用……!!”

禅院惠陡然噤声。

他看到了。

白发的少女抬起头来,对他展露出了何等破碎的笑颜。

一个艰涩的笑容,却让他像是被人正面打了一拳,狼狈地低下了头,再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眼神是干净的,从未被邪祟所污染。

多好啊。

在这个世界,可以收获如此真挚的情谊,一个人和一个世界的天平上,仍有人愿意在她这头压上砝码。

这样就足够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不能放出来。

绝对不能……再让他出来。

“不、不要……”

禅院惠再也维持不了方才的镇静了,他的瞳孔微颤着,抵在“帐”壁上的手缓缓收紧。

他看懂了阿音的表情。

【谢谢你啊】——她是这么说的。

他低着头,声音支离破碎:“不要,阿音,求求你……”

禅院惠看明白了,五条悟又何尝不是呢?

比起相隔一层结界的禅院惠,五条悟与阿音近在咫尺,看见的也就更多。

她在内疚。

她的嘴唇嗡动着,吐出的气音被烈风撕扯得七零八落。

“对不起……”

——是这样啊。

真正逼迫五条悟的,不是咒术界,不是权势,不是力量……

让他一次次妥协的,从来都是她一人。

曾经的“五条音”,让他甘愿接过家族的重担,将自己终身束缚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