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他一身才气,引荐他入堂为师,只那一双手,再也写不出引人传诵的诗词,作不出众人交相称赞的画作了,没多久,那学堂里似疯似痴的先生,躺在来年初春的鹅绒飞雪之上,再未醒来。”袁禛说着,手指沾了茶杯里渐凉的水,似是在桌上随意的涂抹。 沈兰溪垂眸,只见那窗外景色,赫然跃于楠木桌面之上,同样是寥寥几笔,却是甩了祝允澄过年时画的猪脚十条街。 “也再无人,手执戒尺站在我身后严厉教导。”话音悠扬,缱绻中是藏不住的落寞与哀伤。 沈兰溪张了张嘴,干巴巴的冒出一句节哀顺变。 袁禛似是被她这话逗笑了,眼睛弯了弯,后又变得锋利,似是插了一把刀。 “安荣院里小孩儿二十一人,我是最大的,安葬了叔叔后,接管了他手中的铺面钱财,替他把那些小孩儿养大,一年复一年,有长大的,却又来了新的,总不得闲。我也眼睁睁的看着杜行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官拜宰相,每他升官之时,我都要咒骂一次老天瞎了眼,却也无甚用处。” “所以,我动了手,用他最得意的文章送他入了诏狱,从云端摔到尘埃里的滋味,他也该尝一尝了。既然老天无眼,那我就来做这双眼!”袁禛恨意滔天,脖颈上的青筋暴起,透出几分青紫来,一双眼红得似是入了魔。 沈兰溪立马屏息,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你……” “他以为散尽钱财送去书院,便能抵消他手上的人命了吗?他做梦!”袁禛暴怒一句,复又闭眼平息。 沈兰溪平日里哄人的话,此时半句说不出,只觉得难过,余光忽的扫到门外踟躇的影子,却不由弯了弯唇。 “我做错了吗?”袁禛睁开眼问,声音很轻,似是在迷雾里失了方向。 沈兰溪双手托腮,叹息一声,“不知道,我的心长在左边,本就生歪了的。” 恻隐之心下,是那位状元郎,他爱得坦荡,只是爱人却不如他一般坚定。 “只不过,我若是你,也定然会闹得那负心薄幸之人名声扫地,再无言面世人。”沈兰溪笃定道。 故事听完了,茶也凉了,沈兰溪起身欲走。 “你不问问,为何我挑了范凌吗?”袁禛在她身后出声。 沈兰溪回头,哼笑一声,“哪里是你挑的,分明是范凌寻的你。” 对上他略显诧异的神色,沈兰溪有些嘚瑟,“若是我没看错,范凌右手小指是残的,依本朝律法,除非他中三鼎甲,否则身残之人绝无入仕可能。那人我见过,还生了些龌龊,才气是有,但不多。” 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到了会试这一步,范凌自是要赌一把,却是不想,入了旁人的樊笼。 沈兰溪:“后日我在城南的‘黄金屋’分店开张,还劳烦袁郎君明儿去帮忙挂牌匾呢。” 袁禛愣了一瞬,复又笑,咳了几声,面上涨起红,才道:“又是空心儿的?” “自然。”沈兰溪丝毫不觉磕碜,答得顺溜。 袁禛瞧着那道柔软的背影与门口的影子交融,后一同消失,唇角的笑越来越深。 她沈兰溪哪里缺一个挂牌匾的人啊,不过是告诉他,依旧可以往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