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朝月面前,知远可不敢赌她能不能看到他和古铮的交流。他若无其事地折好白纸放下,找了个话题,试图岔开江朝月的注意:

“江姐姐,你们一直没动筷子,是要等你男朋友一起吗?”

“差不多,”江朝月叹了口气,把碗放在知远面前的茶几上,“你吃吧,我们总不能让你在我们家挨饿。”

碗里的汤乍看上去是普通汤的样子,但知远能感受到汤的喜悦情绪,它似乎也很乐意被知远吃下去。知远感觉有点毛,转向江朝月,试图套点那道士的情报:

“朝月姐,你之前总说感觉宅子里有鬼,那你男朋友怎么说的?”

“他?”江朝月没好气地回答道,“他又不是道士,当然觉得我大惊小怪啦!他总说我们都是大学生了,别信这种神神鬼鬼的,凶宅要是能闹鬼,为啥都没听说过出事?”

江朝月活着的时候,黎茂生还不是道士?知远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就看到江朝月垂下眼,声音低了几分:

“可是,我总感觉很不安,像是忘了什么事……”

伴随着她的话语,那鱼汤的样子不稳定起来,一会变成人,一会又是鱼,最后定格成人。知远看着在他碗里与他对视的古铮的眼睛,本以为这又是只有他看得到的场景,没想到那父亲突然咦了一声,指着那锅,手指有些发抖:

“那……那是什么?”

“是……是我们突然眼花了吧?”那母亲声音也在颤抖,“小月,你、你过来看,锅里的……那、那是什么!”

江朝月“噔噔噔”几步跑过去,看了一眼锅里,随即发出一声足以划破夜空的凄厉惨叫——古铮的另一只眼睛正在锅里与她对视。饶是知远觉得自己今天已经见了足够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还是被他们这反应弄懵了:

不是吧?这是触发了啥啊?他不就随便问了一句,他们怎么变得这么快?这菜不是他们自己亲自弄的,突然玩失忆是要干嘛啊?都想起自己是鬼了,装人类装这么像有意义吗?

这边他还在懵逼,那边他这种懵逼显然给江朝月带来某种误解。她又“噔噔噔”地跑了过来,看向他碗里:

“小知远,我刚刚给你盛的那碗汤没问题吧……哇啊——这、这是什么啊!为什么我家里,会、会有这种东西!”

她一把抄起放在餐桌上的水果刀,又惊恐又怀疑地把整个屋子看了一圈,想要找出藏在某处的鬼怪。最后,她面色微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和屋内另外两个鬼一起,把目光转到知远身上:

“你一个小孩子,看到这样的场景,为什么会像个没事人一样……你不会是鬼吧……你就是这宅子里的鬼!”

哈?你们仨怎么齐刷刷地看我啊!你们是人还是我是人啊?

知远懵了。

他几乎瞬间就想起之前江朝月提着刀向他走来的情景,还有她要杀他的理由。想起她那时的话,知远急中生智,大声叫道:

“你不怕警察抓你吗!我是人啊!”

这句显然起了效果,江朝月愣了愣,满脸的狐疑中多了几分犹豫,手中的刀也垂了下来。知远生怕她又冒出杀人灭口的念头,慌忙强调道:

“你碗里那是鬼啦!吃鬼又不犯法!”

“啊?”

这强调对于江朝月来说显然太过荒谬了,她张口结舌了足足一秒,才反应过来并猛烈吐槽:

“这是犯法不犯法的问题吗!谁会吃鬼啦?不对你怎么那么肯定这是鬼啊?”

“那你们想想啊!”知远急忙道,“你们有杀人的记忆吗?你们有拿人做菜的记忆吗?你们根本没有这些记忆那不就是鬼干的吗!我从小就有阴阳眼,这种东西见得多了,碗里是人是鬼我一看就知道了!很明显的!”

他笃定的语气加强了这番说辞的说服力,那对夫妇渐渐从恐慌里冷静下来,反倒是江朝月站在原地,脸色骤然苍白。“真的……是鬼啊……”她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刀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一直都有感觉……我只是不愿相信……”

“小月,没事的,没事的……”那母亲看起来也有些慌,却还是走过来轻轻抚着她的肩膀,“我们去请道士吧,有鬼就会有驱鬼的,不就是凶宅吗……我们再做点好吃的祭奠给那家人吧,给他们一家烧点纸钱让他们放过我们吧……鬼也不一定不能讲道理嘛……”

“他不讲道理我们也不怕他!”那父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即使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腿还有些微微发抖,话倒是十分硬气,“不就是鬼吗!我们又不是第一天在这里住,他要有什么厉害招数早对我们用了,还等到今天?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怕什么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