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陆镇也不管沈沅槿答不答应,坐进车厢后就将她捞到自个儿腿上坐着,哄她睡觉。沈沅槿坐车时容易瞌睡,陆镇才哄她没一会儿,睡意便已上涌。
陆镇耐心等她睡熟一些,让她的脑袋枕在他宽厚的胸膛里,宽大的双手则是护在她腰腿上,以此来减轻马车带给她的颠簸感。沈沅槿睡了一路,在马车减速将要停下的时候,朦朦胧胧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待眼睛适应光线后,发觉自己睡在陆镇身上,几乎弹跳般离开,坐到一边。
陆镇的半边身子被她枕得发麻,少不得在有限的幅度内抡动胳膊缓解一二,不多时,马车停稳,姜川取来脚踏,请他二人下车。
沈沅槿满头青丝未束,仅以一根赤色的发带扎起,方才在陆镇怀里睡了一觉,早乱作一团。
车内没有铜镜,沈沅槿瞧不见自己的头发是何样子,但从手感判断,情况必定不容乐观;她的发质不错,无需借助梳子也能打理好,索性解下发带,以五指为梳,旁若无人地顺起发丝来。
陆镇见状,扬声让车外的人等着,而后靠近沈沅槿,按下她的手,将她的墨色绸发拢在一处,学着她张开五指的样子轻轻为她打理头发,温声细语地问她痛不痛。
他的动作极尽温柔,并无不适之感,沈沅槿感觉不到痛意,便如实摇了摇头,亦未出言阻止他为自己梳发的举动。
此情此景,任凭数年前年少气盛的陆镇如何想破脑袋,大抵都无法料想到,他有朝一日竟会如此耐心地为女郎打理头发。
“发带。”陆镇一手将她的头发捏成团握拢住,另只手稍稍伸到她的腰腹前,声线柔和地向她讨要东西。清风吹起对面车窗的帘子,灿灿金光没了遮挡,一齐随风洒将进来,正正落在沈沅槿的裙摆和衣袖上。
沈沅槿扬起手,将手里的发带递给陆镇,柔软的衣料因她手臂抬起的幅度落下一截,露出不饰一物的洁白手腕浴在金光中。陆镇所有的视线皆于顷刻间汇聚在她的皓腕上,依稀想起曾在这处见过茉莉花串、金银镯子等物,到如今,她竟什么都不爱戴了。沈沅槿举着手,见他迟迟未将那发带取走,不由拧眉问他:“怎么了?”
女郎那带着疑惑的话音在耳畔响起,陆镇的思绪方才回笼,自她的手中接过发带,在发上缠绕三圈,继而循着记忆扎成一对蝴蝶翅膀的样式。
耐心替她扎好发后,陆镇便立起身来,目光再次落于沈沅槿的于臂之上,接着牵起她的一只手,拉她起身,启唇不吝夸赞她道:“沅娘子的于腕洁白纤细,想来不论是金银还是玉器,戴在腕上,皆能相得益彰。"
马车高度有限,沈沅槿想要站直身子尚目勉强,更遑论牛高马大的陆镇,但见他这会子弯曲着腰身,低垂下头颅,一双狭长的凤目定定看向沈沅槿,含情脉脉。沈沅槿怕撞到头,只敢猫着腰站,两个人手掌相贴,对视的瞬间,沈沅槿条件反射般避开,斜眼看向前方,抽回手,迈开步子就要往外走。他眼里的情意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陆镇没有时间为此沮丧,他得跟上沈沅槿的步伐,忙不迭转过身,掀开车帘钻出去,再将他的左手递给沈沅槿。指节分明的一只大手出现在眼前,沈沅槿微微一怔,犹豫片刻,终究只是虚虚扶住他的胳膊,并未去牵他的手。
出了车厢,视线一下子变得开阔明亮起来,天空、山川、草地、湖泊接连映入眼帘,而那座近在眼前的别业亦被打理得干净如初,半点不似长期无人居住的宅子,想是有人长期在此看守打理的缘故。陆镇率先踩着脚踏下车,待她赏完景后,方再次牵住她的手,目不转睛地护着她下来。
沈沅槿才刚站定,还未及从陆镇手里抽回手,便有侍从牵了两匹马来,恭敬询问陆镇是这会子骑,还是过会儿骑。
陆镇偏头去看身侧的沈沅槿,将选择权交给她。
沈沅槿礼貌性地看向那青衣郎君,温声道:“过会子罢。”
陆镇闻言,朝人挥挥手示意他牵马去马厩,而后吩咐身后的姜川将吃食送进屋里,垂下手揽着沈沅槿的腰肢往院子里进。
一时进了屋,随行的婢女提了食盒鱼贯而入,取出其内的各种吃食,足足摆满了大半张桌子。
沈沅槿看了只觉浪费,因道:“他们一路随行一路想来也累了,这么多东西,如何吃得完呢?何妨拣几样殿下爱吃的出来,余下的便赏与下面的人吃罢。”本就是带她出来散心的,陆镇十分乐意听从她的话,眼睛钉在她身上,满眼宠溺:“娘子看着挑就好,你吃什么,孤便吃什么。”他既如此说了,沈沅槿也不跟他客气,只择出四碟吃食,欲转移阵地到罗汉床的小几上,陆镇会意,没有传人进来侍奉,而是随她一起端碗碟过去。
二人坐定后,陆镇方唤人姜川进来,叫撤去桌案上的吃食,分与底下的仆从吃。
沈沅槿吃得又慢又少,陆镇——看在眼里,不免悬心,暗想都怪他前段时间不许她见荤腥,又久不来看她,竟叫她消瘦至此。
养好身体非是一朝一夕之功,万不能操之过急。陆镇虽明白此道理,可眼见她吃得那样少,还是忍不住劝她再吃两口。
沈沅槿只肯给他两分薄面,勉强多用了几口碧玉梗米粥后,便用清茶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