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陆子衿坐在门槛上,微微拢了拢衣领,而后趴在膝头,试图汲取更多暖意,三月的夜晚仍透着几分料峭寒意。
宋承乾自午膳至晚膳皆未进食,将自己独自锁在屋内。
陆子衿另外蒸制了几样菜肴,用热水隔着炖盅仔细温着。
“吱呀” 一声,屋门从内缓缓打开。
陆子衿闻声回首,只见宋承乾双目通红,应是哭了好久吧。
“承乾哥哥,吃点东西吧?” 陆子衿起身,拎起身旁的食盒轻声问道。
宋承乾别过脸去,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你回去,无需在此守着。”
陆子衿仿若未闻,从门缝中侧身而入,借着那清冷的月光,将食盒轻轻置于桌案之上,随后前去点灯。
“来吃点吧。”
陆子衿将宋承乾拉至桌前,烛光下,她方才察觉到宋承乾脸上异样的红晕。
她伸出手探向其额头,心中不禁一惊。
“承乾哥哥,你发热了。”
她赶忙将宋承乾扶至床榻之上,施针为其退热。
直至夜半时分,宋承乾的高热才渐渐退去。
守在床边的陆子衿见宋承乾睁开双眼,便将他扶坐起来,扯过氅衣为其披上。
“你醒了,先喝点粥,过会儿再把药喝了。”
陆子衿并未让他多吃,仅半碗粥后,便让他喝药。
宋承乾喝完药后,又重新躺了下去,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陆子衿。
陆子衿将药碗放回桌案上,再次坐在床头,用蘸着温水的棉球轻柔地湿润着宋承乾干裂的双唇。
“你与他成亲之后,是否也会离开京城?” 宋承乾嗓音沙哑地问道。
“嗯……”
陆子衿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每年我都会回来看你的。”
宋承乾转过头去,紧闭双眸,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隐没于发髻之中,屋内一片寂静。宋承乾紧咬嘴唇,竭力抑制呜咽之声。
“都怪我未能好好守护你…… 若有来生,我定要守住你。”
陆子衿心里咯噔一下,轻轻呼出一口气,努力睁大双眼,让眼里的热意消散。
“承乾哥哥,那我便不成亲了,此生我谁都不嫁。”
宋承乾身子一僵,满脸惊愕地侧头望向她。
“你难道不怕他伤心?”
“怕,也会心疼,然而人生在世,除了男女之情,还有父母子女之情,兄妹之情。
于我而言,这些情感皆同等重要。
不是所有的欢喜都会有结果的。”
她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微微浅笑:“不过往后便要劳烦承乾哥哥为我与父母免去那不嫁之罪了。”
宋承乾沉默不语。
刚到门口的南风,眸色复杂地瞥向一旁的南宫珣。
少主未等圣上应允,便私自携他提前回京,缘由不问自明,自是为了陆姑娘。
他们抵达尚书府时,才发觉尚书府众人皆已搬离,少主前往翠玲珑寻人,亦是不见人影。
见此院中尚有烛火,未料刚踏入院子,便听到陆姑娘要弃了少主的言语。
南宫珣顿住脚步,屋内再无话语声传出,片刻之后,他转身离去。
“少主。” 南风紧紧相随。
此刻南宫珣面色阴沉,南风生怕少主一时冲动做出莽撞之事。
“你先回国公府,不必跟着我。”
南宫珣一时竟不知去往何处,只觉心中烦闷不堪,几近窒息。
就在他骑在马背上,在大街小巷中茫然游荡之时,后方围墙内窜出一群黑影。
“梁王。” 一把冰冷的利刃横于沈世蕃脖颈之上。
沈世蕃听闻对方对自己的称呼,浑身寒意顿生。
“有话好说。”
面庞英俊的阿骨,其冷峻双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好好说亦无不可,让你的人带我等入宫。”
“本王在大昭国不过是仰人鼻息之辈,哪有那般能耐带你等入宫。”
阿骨冷笑,手中力道加重几分,瞬间沈世蕃脖颈处有温热液体流淌而下。
“你收买人心的手段,我自是知晓。”
沈世蕃攥紧拳头,强忍着方才的刺痛,默不作声。
“将沈云廷带过来!” 阿骨厉声喝道。
“别,别,云廷他一无所知。我需几日来安排。”
“两日!北漠王庭如今已摇摇欲坠,自顾不暇,待我夺下王位,仍封你为梁王。
若敢耍弄花招,我便将你老底掀个精光。”
北漠当下情形,沈世蕃自是了如指掌,他甚至暗自思忖,若北漠覆灭,自己在大昭国继续当个权臣亦不失为良策。
“你们入宫究竟欲做何事?”
“这并非你该过问之事,你只需带我寻到文祯帝即可。”
悦来客栈,一个面容尚显稚嫩的少年单手托着下巴,坐在床榻上问道,
“大力哥哥,我们为何不去找寻小姐,却要住在客栈?”
王大力在屋中来回踱步,许久未食上京菜肴,方才一时贪嘴吃撑了,已过去近半个时辰,胃胀之感仍未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