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殿内,文祯帝以手撑额,陷入沉思。
北漠大军一败涂地,而南宫珣却安然无恙。
他暗自思忖,若南宫珣继续留驻雁门关,那几万兵马岂不是又要成为南家军,这无疑是个棘手的难题,令他心烦意乱,愁绪如麻。
正值他苦思冥想、焦头烂额之际,殿中传来中书侍郎殿试唱名之声:“今科殿试第一名,乃宋君尧!”
文祯帝闻声抬眸,视线投向下方。
只见宋承乾整理衣冠,面容沉静如水,然其眼眸之中精芒乍现,恰似暗夜流星划过。
他步伐沉稳而徐缓,犹如星移斗转,自队列中央徐徐走出。
先是恭恭敬敬地朝着天子行那三跪九叩的大礼,而后高声山呼:“学生承蒙皇恩,得以荣获魁首之誉,必当殚精竭虑,全力效命于朝堂。”
文祯帝陡然双目圆睁,双手猛地抓住龙椅扶手,作势欲要起身。
高公公见状,赶忙在旁低声提醒:“圣上。”
文祯帝这才缓缓坐回原位,心中暗忖,自己怕是魔怔了,柔妃的尸骨乃是他亲眼看着人收殓的,想必只是人有相似罢了。
宋承乾继而转身,向诸位考官及朝中重臣一一躬身行礼,言辞恳切:“承蒙恩师们悉心教诲提点,学生方能有今日之佳绩,此恩此情,学生没齿难忘。”
文祯帝定了定神,目光扫过呈递上来的十本殿试佳卷,只见排在首位的便是宋君尧的考卷。
其文辞精妙绝伦,见解独到新颖,论及治国之策时,条理清晰分明,既有对经史典故的娴熟运用,信手拈来,又有对当下时政的深刻剖析,入木三分,且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沉稳大气与非凡才情。
文祯帝目光停驻在卷上,沉默片刻之后,抬首朗声道:“今科状元,宋君尧。”
话语落下,殿内先是片刻的寂静无声,继而响起一片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左丞相随即出列,启奏道:“启禀圣上,今有广陵籍之宋君尧,此子才学非凡,先是荣膺解元之衔,继而斩获会元之誉,如今蒙圣上睿智明鉴,钦点为状元,实乃达成那极为罕见之‘大三元’盛举。
听闻君尧之名并非其生父所取,而是源自其授业恩师。”
文祯帝听闻 “广陵籍” 三字,心头不禁为之一震,脱口问道:“你的生父是?”
宋承乾撩起袍角,下跪答道:“启禀圣上,我只知生父赐名宋承乾,学生不知生父究竟所谓何人,只留有此信物。”
言罢,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龙影玉。
文祯帝见状,霍然起身,快步朝着殿下走去。
“爱妃,这是我赐予我们皇儿的信物。你给我生下一麟儿吧,名为宋承乾。”
当年,在那床榻之上,二人欢好之后,他亲手将这龙影玉缠在了柔妃的手腕上。
此刻,文祯帝只觉两脚发软,走上前去拉起跪着的宋承乾,双手攀着他的双臂,喃喃自语道:“宋 承 乾 !”
百官见此情形,皆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忖,这刚被钦封的状元怕是要人头不保了,“承乾” 岂是常人可用的名讳。
文祯帝细细端详,不禁感叹:“真像,真像。”
只见宋承乾眉眼鼻处像极了柔妃,唯有嘴唇及下颚像他。
当年柔妃腹中的皇儿竟然还活着。
文祯帝声泪俱下,“你是朕与柔妃的皇儿。”
众人听闻此言,如遭雷击,一时间呆若木鸡,殿内一片死寂。
“中了,中了,公子中了状元。” 一小厮兴高采烈地疾步跑进书房报喜。
没多会儿,又一小厮匆匆跑来,急急道:“公子成了二皇子。”
陆子衿缓缓靠到了椅背上,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欢喜,又有失落。
欢喜的是承乾哥哥终于顺利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失落的是…… 她也说不清楚。
陆尚书则神态悠然,浅饮了一口茶。
尚书夫人却满脸错愕,手中茶盏惊得跌落在地。
无父无母的宋君尧怎就变成了二皇子,那他还能入赘自家吗?
“啪“的一声,皇后打落手边的茶盏。
咬牙切齿道:“今科状元竟是当日柔妃腹中的孽种!”
“是,他所持信物正是龙影玉,圣上龙颜大悦,当场下旨认了下来。” 宫女战战兢兢地答道。
皇后只觉五雷轰顶,头晕目眩,急忙喊道:“快,快传太傅。”
“太傅就在殿中,极力反对圣上操之过急,然而……” 宫女嗫嚅着说道。
文祯帝满心着急问询宋承乾当年发生何事,匆匆将第二名与第三名点成榜眼与探花,便不再多顾。
那丰神俊朗的榜眼与其貌不扬的探花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上书房内,宋承乾神色哀伤。
“母妃当年怀胎七月之时,腹大难藏,被皇后的人所察。
自此之后,险象环生,屡遭鸩毒之危,几不能免。
母妃为护我周全,令陪嫁医女施剖腹之术,使我得以早产。
而后,那医女便携我仓皇逃离,一路辗转至广陵,在苏家以远亲的身份暂且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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