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吾言,“那小娘别忘了从前答应我,替我找户好人家嫁了。”
丁姨娘手指点点云倩额头:“你这丫头,我自是给你相中好人家了,你给我好好盯着那黛丫头,别让她有翻身的机会,我已劝了老爷不让她去书院了,到那时她自然在外无朋友,在内无亲靠,一生都只能被我掌控,不成大器。”
“四姑娘本就愚钝,自是翻不出小娘您的手掌心的。”云倩听闻自己婚事有着落便开心不已道。
宗柳黛在采薇苑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叹了口气,想吃肉。
云倩端着碗汤进门时,她正在打开一罐从青州寄来的蟹酱,浓郁的蟹香扑鼻而来,白嫩的蟹肉夹着黄澄澄的蟹黄。
“我的姑娘你本就体弱,吃不得蟹。”云倩提醒道。
“我倒是忘了蟹肉偏寒凉,”宗柳黛便合上蟹酱的盖说,“那劳烦云倩姐姐分给院里的人尝尝鲜吧。”
云倩接过那瓶蟹酱后赶忙催自家四姑娘趁热喝汤,她喜滋滋拿着蟹酱喃喃道:“方家倒是个情意浓厚的人家,年年都寄来许多当地特产,可惜小姐你身子吃不得。”
“说起来方家与我们也有缘,我听闻是方家大娘子当年在观音庙将我和三姐姐接生出来的。”宗柳黛随口问。
“是呀,那会我不过是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云倩说起此事就来劲,“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天,那会主君正赶去京城赴任路过青州,温大娘子和丁小娘大着肚子同时破了羊水,偏偏稳婆因水土不服吐得不省人事,所幸遇到同在观音庙避雨的方大娘子是个有经验的,行事熟练地把你们俩姑娘接生出来。”
云倩也是点到为止,后来丁姨娘是怎么把两个孩子调换的事,她看得一清二楚,虽说觉得四姑娘挺可怜,但也是命,凭什么有人生下就是当千金小姐,而她自己生下就是当丫鬟的,所以她这些年也是默不作声地配合着丁姨娘。
宗柳黛慢慢勺着汤轻吹,小喝一口后抬头见着云倩愣愣看着自己,眼神晦暗不明,她故作没看到,反倒对着云倩言笑晏晏。
云倩便放心地抱着蟹酱回到自己厢房,直接用手挑起蟹肉往嘴里嘬,压根不可能分给其它人吃。
“云倩啊,云倩啊,你是个有福气的,”云倩边吃边自言自语感慨,“宗家四姑娘就是个短命鬼,什么好处这些年都被自己占了,活得更像是个小姐了,谁叫她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欺负。”
随后伴着米饭吃到肚子撑起来,云倩又担心自己会发胖赶忙给自己灌了壶桃花茶,不到半刻,云倩的肚子便绞痛得不行,上了好几趟茅厕都无果,她便想着歇在床上舒服点,反正平日四姑娘饭后无事也不会找她。
但今日司嬷嬷却带着槐花蜜和糕点进了采薇苑,一进门便见了在洒扫的青稔,这丫鬟她是认得的。
青稔领着司嬷嬷进了宗柳黛的闺房,未见其人,倒是看到饭桌上几碗剩菜,司嬷嬷皱眉疑惑问青稔:“怎么这四姑娘今日倒吃起清粥来了,莫是胃口不好?”
青稔是个实心眼的,便照实说:“四姑娘日日就只能吃这些,是云倩姐姐说大夫要小姐清淡饮食的。”
司嬷嬷砰一声放下手中的物件怒声道:“好个庸医,那四姑娘还在长身体呢,就长期以往不见荤腥,日子倒和尼姑庵的道姑一样清苦了。”
话音刚落,东侧的黄花梨木靠背嵌石花鸟纹藤床榻传来几声轻咳,司嬷嬷闻声而去,青稔撩起帐子,原是这四姑娘盖着被子在午睡,眉头紧闭似乎睡得不安稳,白团团的脸不见血色。
司嬷嬷担忧地探了探她的额头,所幸不是发热,只是缩手碰到那张锦被时感到湿腻腻,隐约看到褐色霉斑,许是前段杏花雨天受了潮。这会青稔不仅看见锦被上的霉斑,还看到司嬷嬷脸色铁青。
“你们竟是这样怠慢四姑娘的,等我秉明老夫人有你们好果子吃。”司嬷嬷说罢怒气冲冲出了采薇苑。
剩下青稔一人心慌不已,她平日里只知四姑娘吃得差,竟不知四姑娘睡得也不安稳,可就是这样她也默默忍受着,怕不是个傻姑娘,突然想起四姑娘前些日子说过,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诉苦。
青稔顿时明了几分,苦不是说出来的,是真真切切摆在人眼前的苦,让人亲眼所见的苦才是苦。
四姑娘平日里都是云倩姐姐伺候的,青稔想着要不要去通报一声,她刚准备跨出门槛时脚又缩了回来。
等等,她凭什么要给云倩卖这个人情?
青稔决意要守在四姑娘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