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的女子并不多,谁又能分身乏术给小家伙教书呢?
“游雾,你过来。”河若想起来,她当时想要学字时收藏了几本书,只是不知道游雾需不需要,她翻出自己的木箱,开了锁,拿出几本薄薄的书,“你瞧瞧?”
游雾凑上去看,《离骚》《九歌》《九章》《天问》,一共四本,他通通收入怀中。
“游雾,你想看多一些的话……”河若附在游雾耳边悄声说,“你去找那位琴师,听姑娘们说他的屋内都是书,隔着门帘都能闻到墨水味了。”
第51章 上卷番外10-12
10
延伫屋内确有许多书,上至仕途弟子爱不释手的四书五经,下至不入流的神鬼志怪,甚至于孙子兵法都有收藏。这不是他从江南一路带来的,而是在兰溪楼安定下来后一本本从集市上淘来的,多是他人遗弃之物,本本破旧,却都是他那金口玉牙的宝贝。
眼下延伫不在屋内,正让某府邸给请去奏琴祝寿了,他的屋子姑娘们不好进,男女有别,免惹闲话。兰溪楼这么多年都难得一男子,她们原以为这琴师不过是过云雨经过此镇,没想到他长久地住了下来,一待便是五年,个子体格也是成长不少,如今兰溪城上上下下,官宦百姓,无一不知道这兰溪楼里有一玉树临风的男人,不作脂粉活,独爱他那把琴。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留在这不过是为着他那日日来瞧他的小沙弥,小沙弥时时刻刻在他耳边念念,不要那么快走了呀,走了就没人陪他玩了。
延伫从府邸返程,外头落了雨,府邸特派一马车给他送了回兰溪楼。
他现如今是一块香饽饽,谁家做寿请客能把兰溪楼里那位琴师请来弹奏一曲,那要是说出去可谓是有头有脸,光彩得很。
但人怕出名猪怕壮,不免有断袖癖好的纨绔子弟给他伸出橄榄枝,威逼利诱的,延伫自是拒绝,却难免惹是生非。
前几年兰溪镇一大户人家,请了延伫去奏琴,末了不让人走,说要将他买回去,买回去做什么?一个男子,专养着做深宅大院的琴师?这宅院一年到头都奏不响几谱曲子,养一琴师做什么呢?延伫不应肯,不料那宅邸风流成性的二少爷,竟然以刀剑相逼,上演一场强取豪夺的把戏。
但谁又能料想到,这亭亭君子般的琴师,武功了得,用一把短刀和那二少爷手下的喽啰杀了好几个来回,吓得二爷赶紧放人离开。
大伙儿都知道这二少爷背景雄厚,那可是兰溪城那几位官老爷的侄子,年纪轻轻不知道娶了多少姑奶奶,甚至敢从有妇之夫那儿抢人,却无人能治他。
延伫势单力薄的,有点身手躲过了这一劫,躲得过一辈子吗?
正当所有人都好整以暇猜着延伫何时要被“明媒正娶”淌进浑水,没想到这府邸突然让人给抄家了,男子都让送去坐大监,女子通通卖掉,再之后,二爷的去向不了了之,只知道连兰溪城的官老爷都换下马好几位——换下也好啊,乌烟瘴气的官僚主义做派没了,这新来的知府为政清廉,换来了兰溪城好几年的太平昌盛。
这件事过后,延伫在百姓中的形象从一个茶余饭后的无味谈资,变成了一颗冉冉高升的吉星,都道他是能给兰溪城带来福气的恩人。
11
“做什么呢?”延伫脱下沾了水气的斗篷,一进屋就见着游雾趴在他床上翘着两条腿,上身让床帘给遮去,只见得人浑圆的屁股,才十二岁,就已经出落成面如冠玉的小少年,真不知是那寺庙山水养人,还是这花街柳巷的脂粉饰人。
延伫只是看了一眼,没过去,那人听见声便爬起来,脑袋从纱帘后探出——延伫不知道游雾是什么时候开始蓄发的,刚见面那会儿还是圆头圆脑的小沙弥,这几年头发是不剃了,但也不学男子束发,成日地披在耳后,瀑布一般,偶尔用一根簪子挽起来,估计是和他干娘学的。
延伫瞧着他身上的衣服,衣服倒还是庙里最简单的棉麻长袍。
“我看书呢。”游雾摊开从干娘那得来的书,指着上头的字,“哥哥认得吗?”
延伫走了过去,游雾把书往下压了压,延伫不得不弯下腰,游雾脸红成枣儿,偷偷看着延伫高挺的鼻梁,密密的睫毛,近在眼前,却不可亵玩,延伫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延伫瞧了那俩字,轻轻笑了起来,语气揶揄,“真不会?”
“不会,哥哥教我。”
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是《九歌大司命》篇章中的句子。
游雾指尖恰恰指在了“延伫”两个字上。
延伫沉吟片刻,说:“我也不会。”
游雾没得逞,恨恨地瞧了他一眼,收起书就走了。
次日延伫从外归来时,桌上多了一张宣纸,纸上墨迹规整写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字是好字,一笔一划颜筋柳骨,唯独那题头,置气般龙飞凤舞写了俩字:心悦延柱。
铁柱的柱。
12
游雾十四岁那年,老方丈说,是去入世考官,还是留在寺庙清心静气跟随众僧做一个和尚,戒断七情六欲?
游雾都不乐意选,“没有其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