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街,荣国府。
娇阳明媚,檐影幽幽,花树摇曳,水榭山石,闲雅生趣,亭台楼阁,轩然宏美。
荣国府近百年的敕造府邸,历经数代打理修缮,当真美轮美奂。
只是世事起伏,胜败皆为常理,再恢弘灿烂的东西,总是有黯然颓败的一日。
贾琮和黛玉出了荣庆堂,过了两府夹道小门,一路伴着回了东府,身边还跟着蹦跳着走路的惜春。
黛玉说道:「三哥哥刚才为何说,宝玉和环兄弟都能继承家业,外祖母听了倒还罢了,二舅母听了可是极不喜欢。」
贾琮回道:「世人常爱沉迷虚妄,避重就轻,总是往好处想,如今长房颓败,太太日日将承爵挂在嘴上,我怕她未必能够如意。」
黛玉虽然是闺阁妙龄,心思阅历没有王夫人这麽幽深,但毕竟是聪慧敏悟之人,一听贾琮这话便想到了事情。
问道:「三哥哥方才在堂上的话意,是说宝玉将来承接不了二舅的爵位和家业?」
两人走过园中一座石桥,在桥边一张石凳上闲坐,惜春折了水边的柳条和野花,蹲在一边编花冠顽耍。
贾琮说道:「当年太上皇正当盛年而退位,圣上才得以登上帝位,因此,圣上注定要做孝道为上的君王。
那次宝玉在内宅口不择言,辱及太上皇,宗人府数日之间,就探知贾家内宅私言,甚至专门下文斥责。
这只能是得了圣上授意,才会如此。
圣上为维护皇室的孝道体面,多半不会让宝玉成为承爵世子,不然父子君王脸面何存。
老太太和太太过于宠爱宝玉,大房败落,她们觉得宝玉将来继承家业,才是天经地义之事。
溺爱深重之下,总会遮蔽视听,当日宗人府那场风波,在她们看来不过是宝玉不懂事,受老爷一顿责打而已,却从不深究其中根由。
贾家大房败落,这是家门不幸之事,可太太却当着家中众人的面,我和二嫂都还在堂,便言之凿凿承爵之事,未免太不顾大家脸面。」
贾琮不屑一笑,说道:「我是有些看不惯,才说了宝玉和环儿都能继承家业的话。
不过内里的话,我是不会在她们跟前说的,不仅自讨没趣,还会觉得我不待见兄弟,太不值当。」
黛玉看了贾琮一眼,微笑说道:「也就三哥哥本事,自己有了爵位,不然琏二哥遭了难,三哥哥才最名正言顺。」
贾琮说道:「爵位还是自己的好,何必沾惹西府世传的烫手山芋,真要是这样,必定多一堆麻烦,哪里像现在这样爽利。」
……
贾琮向嘉昭帝上奏为贾琏求情,时间过去十多天,那份奏书入宫,如同石沉大海,一直没有任何回音。
王熙凤日夜悬心此事,隔天就会让平儿来东府问消息,时间过去五六天,连贾母也开始关注此事,毕竟涉及到大孙子的性命。
李纨和探春打理西府家务,遇到难办的事情,也会过来找王熙凤商量几句。
李纨一向看中平儿,或许是对王熙凤安置平儿的赞赏,也因她深知失夫的苦楚,对王熙凤的处境有些怜悯,每次来时总会宽慰几句。
西府女眷之中,大概也就王夫人对贾琏之事不放心上,她的心思都放在儿子宝玉身上。
宝玉上次被贾政揍得伤势不轻,但经一个月的养护,已能勉强下地行走,贾母和王夫人都心中欣喜。
王夫人更是嘱咐袭人等丫鬟,一定要好好服侍,因转眼就要年关,来往老亲故旧必定会很多。
王夫人觉得今年不同往年,宝玉不能像以前那样在后宅闲散,要学学和家中老亲勋贵交际应酬,毕竟宝玉将来是要承接荣国家业。
对于王夫人踌躇满志的心思,贾母少有的表示赞许,虽宝玉不爱听这些世俗交际的话题,贾母还在床边好好哄劝了几次。
……
而这十几天时间,不说王熙凤心中的担忧,王夫人内里的无限憧憬,贾府之外的情形也颇不平静,几乎有风起云涌之势。
自从大同总兵钱绍扬,在锦衣卫的护卫之下,返回神京述职。
原先这位大同总兵心中还有些侥幸,可没想到刚抵达神京,便被宫中下旨除去军职,投入锦衣卫昭狱审讯。
不知是这位钱总兵自知罪责难逃,还是实在扛不住锦衣卫的酷刑。
他入诏狱不过几天时间,便对自己包庇大同孙家,狼狈为奸,收受巨额金银贿赂等事,全部供认不讳。
最终他还招供另外一事,当初九省统制顾延魁巡查九边,曾查出大同一名副将,涉及军中贪墨舞弊,并将其缉拿入狱。
但这名副将入狱之后,不到一天时间,还没来得及审讯,就离奇死在狱中。
据钱绍扬交待,这名副将舞弊之举,关联孙占英贩卖盐铁违禁之事,孙占英担心事情败落,才会用了手段将其连夜灭口。
当时身为大同总兵的钱绍扬,不仅知道此事,还予以包庇和便利,不然以孙占英在军中的势力,根本无法在边军大狱中利落杀人。
因为只要那名副将招供,不仅孙占英大祸临头,钱绍扬也要难逃牵连。
就此一事,锦衣卫指挥使许坤,意识到钱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