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掌控别人，就会被别人掌控。让他去欺骗或是操控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活生生的生命，他做不到。但让他服从于一个空洞的、没有灵魂的、并不纯洁、并不神圣的骷髅，他也做不到。

现在他是axo的首领了，身上肩负着多少人的希冀和梦想，决定着多少人的命运，担子那么重，可他还是难以下定决心，做一个坚定的指挥者，领导者。他能做到吗？难道，非要借助神的旨意、上天的启示才能让他拥有自信，相信自己所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吗？

古往今来，善良的人用同一种声音发出呐喊，控诉世间的黑暗和不公，渴望一个完美的世界。然而，天性使然，善人即使不听这声音也是善良的，恶人即便听了这声音也还是恶人。如果这声音不能改变世界一分一毫，那它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因为人类本就是同一物种，所以会有相同的感受，相似的表达，所以这声音越来越同质化，越来越千篇一律，人们早已听腻了。他们更喜欢听这类故事：一个有天赋的弱者如何一步步成长、变强，实现自己的目标，实现自己心中所认为的正义。他们喜欢一些完全脱离现实的东西，喜欢追求刺激，比如玄幻、恐怖、血腥、怪诞、色情、暴力或是猎奇，比如几千年前可能发生的事，几千年后可能发生的事，或许是因为庸常的现实生活令他们感到无聊、感到厌恶吧。

他为axo的成员们编的故事现在能够凝聚人心，可又能持续多久呢？很久以前，人们就对宏大叙事不感兴趣了，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如果不是失语症的流行，恐怕没有新人会反对x芯片的存在，也没有旧人会起身反抗，如今疫苗的出现使失语症能够被治愈了，威胁他们生存的事物消失了，他们还会继续跟随他，为了反对技术极权而拼命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真的愿意放弃科技带来的便利，回到田园时代吗？

也许，死亡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他好奇死后到底是去见马克思还是上帝还是女娲的时候，一位宛如仙子的白发少女，乘着一只梦幻般的青鸟将他救下，并驮在了那温暖而坚实的鸟背上。恍惚间，他以为她是从天而降的天使，来接引他上天堂了。

林语星在昏睡中微微睁开了眼，观察着这一人一鸟。

青鸟的喙和羽轴漆黑如夜，羽毛光彩熠熠、变幻莫测，由碧绿渐次过渡到深蓝、浅蓝，最终定格于纯洁的白色——和她一样。

它的眼神锐利无比，目光如炬。

她端坐在鸟鞍上，双眸直视前方，专心驾驭着坐骑。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柔软的发丝如一缕缕月光，自头顶倾泻而下，垂至腰间，随风轻舞，在恒星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好似银河中的点点繁星。

林语星的两只手被系在了绳索上，看样子是为了防止他掉下去。她有时会回过头看看他，检查一下绳子有没有松，他才得以窥见她的脸。

他欣赏着鸟儿绚烂的羽毛和头顶上冠羽的威光，欣赏着她雪白的颈项，和她衣服领口上那雪花般的、象征高贵的羽绒。

她的衣服非今非古，质感像太空服，以纯净的白色为画布，微微凹陷的黑色线条如毛笔墨汁，在画布上勾勒出清晰的纹路，这些纹路构成的图案形似上古图腾。她的右臂镶嵌着一个椭圆形的透明物，里面流动着某种液体，发出淡淡的蓝色光晕，细看还有几团白色的物质飘浮其中，由许多像萤火虫一般的细微光点聚合而成……宛如一个璀璨的星系、一个浩瀚的宇宙。

再看她的身形和容貌——翩若惊鸿，颜如玉雪，超凡脱俗，若非天使，即是仙子。

青鸟好似那大鹏，背负青天，翼若垂天之云，硕大无朋的翅膀遮天蔽日。它一会儿乘风滑翔，一会儿振翅而飞，扶摇而上，他能感受到湍急的气流从皮肤和头顶掠过。

它忽然收起翅膀，极速向下俯冲。在即将一头扎进海里时，它猛地张开双翼，迅速拉升，而后调整姿态，贴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滑行，伸展的巨翼不时拍打着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与层层浪花。

周围有些冷。他紧紧抓牢鸟背上的绳索，将胸脯贴在鸟背的绒毛上，汲取这只大鸟身上的力量和温热。

青鸟降落到一片冰川，他此时也清醒了过来，顺着它的翅膀滑下地面。此时天上下起了雪，冰川很快被雪覆盖，雪花像一层薄薄的沙粒，在微风吹动下拂过他的脸颊、摩挲他的脚掌。

“幸好你坠落的地方在我们附近，要不然就没命了。”天使居然开口和他说话了。

“感谢姑娘出手相救，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林语星强忍着激动，以平静的语气问道。

“游奕。”

“很美的名字，而且寓意很好。游，可以在宇宙中快乐地游弋；奕代表光明、姣美。那这只鸟叫什么名字呢？它好漂亮。”

“其名青鸾，乃缘自信天翁之精魄重构，脱胎换骨而成。吾观其姿容，与古籍《山海经》载述之神鸟青鸾颇有几分神似，遂以此名之，愿彼翱翔九霄，威扬四海也。”

“不就是基因改造吗，说得这么玄乎！” 林语星心想。

但为了讨她欢心，他还是切换到她的古文腔调：“余闻之，信天翁者，最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