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宴已经做好了守她一夜的准备,第二天白天找到人看护,他立刻入宫面圣——其实他回京第一时间就应该面圣,但听说她病了,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就赶来学士府。
明妆不愿让皇上皇后知晓她生病,所以他连个信都没送,想着等明妆病很高,他再入宫请罪。
谁知,凌晨时,昏睡的苏明妆突然发汗起来。
他松了口气——石大夫曾说,明妆的病是心病,急火攻心,只能是从清心利水养阴解表的方向来治。
前者去火,后者解表。
只要这汗发出来,病就算真正好转,而难点是这发汗,还不能用被子捂,要用病人服药后自己发,
之前众人愁的,也是这解表发汗,如今见她发出来,也松了口气。
裴今宴按照石大夫交代,找来了一盆温水,之后将巾子浸湿,轻轻擦拭她的脸、颈、手、脚,以达到腠理开泄,帮助散热的目的。
当然,除了这几个部位,按理说还要擦拭腋窝、肘窝等,他就不敢再碰了。
即便如此,当擦到女子的脚时,他依旧觉得冒犯……他还试着把女子唤醒,未果,只能红着脸擦了。
……
苏明妆再次醒来,睁开眼,有种整个世界明朗了的感觉,身上也没有炙热感。
她惊喜地摸了摸自己额头——入手一片温凉,而且脸上清爽,绝无刚睡醒的不适。
这是……有人帮她洗脸了?
随着知觉不断恢复,她感觉自己手脚都有舒适感,反倒是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却在这时,帷帐帘被撩起一条缝隙,光线瞬间涌入,连带,还有一双深邃好看,却疲惫的眼。
苏明妆一眼认出是裴今宴,下意识惊了一下,之后才猛然想起,人家是留下照顾她的。
裴今宴见女子受惊,急忙解释,“你放心,我除了用温水给你擦脸和手脚,绝没碰其他地方。”
“……”
“你不信?”
“我信。”苏明妆抿了下唇,“你的为人,我怎么会不信?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出午时。”
苏明妆惊讶,“我竟一口气睡这么长时间?我发汗了吗?”
“是,石大夫说,只要你能自解表,这病便算是痊愈。”
“那真是太好了。”苏明妆松了口气,这样就不用大张旗鼓地请太医了,虽然直到现在,她都不知这病从何来。
裴今宴看着女子喜悦的表情,眼神也几不可见,多了温柔,“要再睡一会吗?”
“不,睡足了,”苏明妆却没马上起床,依旧裹在被子里,“哦对了,母亲知晓我情况吗?”
“知道,上午时苏夫人带人来了一趟,石大夫也来了,重新开了一副药方,药也煎好。”
“那王嬷嬷她们应该回来了吧?”
裴今宴无奈,“还没,苏夫人希望我再照料你一天。”
苏明妆垂眸思考,“也好。”
“?”裴今宴一愣。
他还以为,她听说自己被苏夫人算计,会生气。
即便不生气,也会抱怨两句。
苏明妆——正好,给她机会说服这个犟种。应该用一些什么法子呢?
苏明妆知道,犟种之所以为犟种,往往有着一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死脑筋,所以既要劝,却也不能太过激。
想着想着,纤长的睫毛下,明眸闪烁精明,便有了主意。
她抬眼,楚楚可怜地问道,“刚刚我睡时,出了很多汗吗?”
“是。”裴今宴见她不睡,便把帷帐撩起来,在两旁挂好。
昏暗的床内,光线涌入,女子觉得刺眼,抬手掩在脸上。她衣领松散,精致锁骨若隐若现,午阳照在她身上,被若雪肌肤、浅色中衣又反射回来。
整个人好似处在光芒中,如误入凡尘、还浑身闪着光的懵懂仙子。
裴今宴一时间怔住。
苏明妆适应了光线,把手拿了下来,“也就是说,今天还是你自己照料我?”
“是。”裴今宴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那饭菜怎么解决?”
“她们已经送来了,在厨房温着,药也煎好温着,”裴今宴问道,“你现在饿了吧?我去取来。”
“等等不用,”苏明妆将被子拉了拉,用极小的声音道,“能不能……先让我沐浴?昨天出汗,现在身上极不舒服。”
裴今宴耐心哄着,“我知道你们女子爱干净,但昨天半夜你吃的本就不多,今日滴水未沾,又大病初愈,这样空腹沐浴,体力不支不说,极有可能又生别的病。能不能吃些东西再沐浴?”
话音刚落,好似又想到了有说服力的理由,补充道,“更何况,现在没热水,即便我立刻烧,也得烧上一会,你正好趁这个时间,把午膳用了。”
苏明妆有些懵,因为梦中的裴今宴,素来惜字如金,即便两人不小心碰见,也只是冷冷盯着她。
后来梦醒,两人熟了,他说话稍多,偶尔还会长篇大论,但第一次听见他这么……絮絮叨叨。
没错,就絮絮叨叨,柔着嗓子哄人。
若把他脸遮住,改变下音色,便是打死她也猜不到,说话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