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做错了?
“住手——”
一声大吼如滚滚惊雷,在修罗战场上炸开。一匹枣红大马不畏兵刃,踏着血河而来,仿佛一道赤色闪电将人海劈出一条大道来。马上的那人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一身黑色描金的劲装威风凛凛。
章长安腿一软跪倒在地,抖着声音喊了一声:
“元帅!”
不必在“元帅”前冠以姓氏,因为自此人出现以后,煌朝的元帅便只有一人,再也无二。
刑战在宫门口勒了马,扫视了一圈血流成河的战场,突然扬声道:
“洒我热血——”
章长安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洒衣襟高声呐喊:“卫我疆土!”
刑战看了他一眼,振臂高呼:“抛我头颅——”
所有听着这位战神的故事长大的儿郎们也红了眼圈,右手握拳跟着大喊:“护我家国!”
“很好。”刑战点点头,目光扫过每一个叛军的脸,“这么多年了,难为你们还记得。”
“可是你们看看!”他的语气陡变,伸手向前一指,“你们手里的刀现在指的是谁!”
“是同胞!是手足!”
“同为煌朝子民,为何要骨肉相残!”
“我煌朝的军,向来是用来对付外人的!”
“我刑战带出来的兵,向来是忠君爱国的!”
热血男儿们哽咽了。
刑战叹了口气:“都回家吧。”
一个老兵吐了口嘴里的血水,站起来义无反顾地走了。
然后是两个……三个……
余下的士兵用小心、试探、又怀有希冀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将军。章长安看着蹒跚着离开的将士,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无奈地挥挥手:“都走吧,让刘副将带你们去西山山坳,努努力自个儿把家人救出来。”
士兵们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相互扶持着走出战场。
章长安低头理理自己的盔甲。叛军可活,但叛将是绝不能留存于世的。
他从容不迫的态度让刑战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此次带了多少兵?”刑战翻身下马。
“五千!”章长安站得笔挺,仿佛在接受上级的检阅。
“损了几人?”
“破城门折三十九人,过九里亭折一百六十五人,攻宫门……”他环顾四周,“未攻下,折兵数不明。”
“你带的兵不错。”刑战点头赞许,“稍加打磨,可成大器。”
听到他的认可,章长安像个愣头小子似的红了脸。
“你可愿归顺?”刑战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章长安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刚刚你劝退叛军,才未酿成大祸。”刑战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若再去边疆立些战功,或可功过相抵。你若是愿意归顺……”
“元帅!”章长安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紧张地搓揉着衣角,“我……我一直很敬仰你!”
刑战微微一笑:“我知道。”
短短三个字,却让这个中年汉子红了眼睛:“西疆、北围……我都跟着您去过……”
“我一直想做您的副将,亲自听您的调遣……”
“如果您愿意收留我,我……”
章长安的目光陡变,神情惊慌失措:“元帅当心!”
刑战还没来得及向后看,就被章长安扑倒在地。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的赶路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倒地的瞬间让他感到眩晕。他隐约听见野兽的嘶吼,儿子的惊叫,紧接着就闻到扑面而来的浓重的血腥味。
“父亲!父亲!”
于淳惊慌失措地将他从地上揽起来,刑战甩甩浑沌的脑袋,一低头就看见方才像个孩子似的叛军将领倒在血泊里。
“刚刚……”于淳组织着措词,“是他救了您。”
刑战的脑中一阵轰鸣,他僵着身体把他扶着坐起来,伸手捂住他淌着血的脖颈:“你……你怎么样?”
章长安的眼睛里闪着最后的光亮,嘴巴一张一合:
“我……我愿……愿意……”
“洒我……洒我热血,卫……卫我疆……疆土……”
“抛……抛……我头…头颅……护……”
他再也说不了话了。
刑战紧紧闭了眼,强忍着泪,伸手将他的双眼阖上,替他将未完的誓言说完。
“护我……家国!”
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