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若是我将关于煞煞的所有记忆都忘记,他就能……”
“他不能。”古已却斩钉截铁的否决了漓江的话,“只有在他死后的一炷香内,施展忘却之术。况且,是要抹除五界百世内所有有关他的记忆。你的煞煞,东方青帝记得,天君亚父听说过,就连昆灵的西王母也贬斥过他……这么多神尊的记忆,哪一个是好消除的?漓江,向天道偷得生机的事情,向来都是要敲碎骨头脱层皮的。你只看为了救活月如逝,魔尊糜魇所付出的代价,就应当要知晓的。”
被古已这么一点透,漓江恍然。
月如逝的复活,何止是搭进了魔尊糜魇的性命?妖君玉壶冰心的黑锅,一界上古灵族的死灭,还有北辰遭遇的灾难,古已的半条性命,甚至殃及到了自己,殃及到了煞煞,也殃及到了冥界……
一条性命的重量何等沉重。就连大能如糜魇,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尚且要耗费如此惨重的代价,布下如此庞大的一个局,算计了四界的尊者……
“如糜魇那样的人……世间又能有几个……”漓江喃喃。
她坐拥生灵轮转,又怎会不知,起死回生之事是何等的困难。
若是容易,古已就不会心心念念她的阿辛而不得;月如逝也不必每每在夜深无人之际,醉生梦死……
古已又道:“不周的小怪,大多都是天道使然,得了机缘才又复生在那里的。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个显现旨在安抚生前积攒了福缘,却无声无息消弭于世的可悲之人。但……上天也有不仁的时候,以性命为棋子。你的煞煞,求仁得仁,又在世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是去不到那个地方的。”
“初定冥界的时候,冥司有一任判官,姓杨,对我乃至整个冥界帮扶贡献颇多。后来,他犯事杀了陆判的妹妹,我还为此徇私枉法了一回。那个时候,占着自己拥有凝补生魂的大能,从来没有细思过,一条性命若是殁了,就是难以回转的殁了。”漓江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落泪,“其实那个大能,算不得什么起死回生的真大能。不过是占着鬼的生魂较为特殊,才碎不久的毕竟容易粘补聚拢而已。人死了,会变成鬼,鬼又会变成崭新的人,轮回不灭……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就觉得死死活活的,也不过是魂灵的消遣,没什么大不了的。直至,煞煞惨死在我的面前……焦炭一般,一句话都没机会留下。我甚至来不及问它,死的时候会不会很疼?还有什么遗憾和愿望没有?甚至……来不及对它说一句亏欠,看他化成人形的样子。那时,我方意识到,他总是陪着我的。不知不觉,他已形影不离的陪了我近乎两千年了。一朝身陨,以后就再不会有它,纵使我的香道再回巅峰,他也无法回到我的身边……原来,凡人总说的‘人死如灯灭’是这个意思。”
“灯灭……”古已也有些恍然。
漓江深叹了一口气,用手腕轻覆眉眼,“明日黄昏前,不周山的小怪……我会尽力救活的。”
“好。”古已起身,对着漓江郑重行礼,又道:“青帝发了狠的要诛杀你,其实是因为亚……”
“他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漓江打断,平静地回绝。
……
翌日,天初亮,漓江便留了一张阅后即焚的字条,只身前往了不周山谷。
月如逝看到字条的时候,很是担忧:“会不会又是神界的计谋,将漓江骗出去刺杀。”
墨绪单手背后,另单手拨弄着血墨相间的玉扳指,“未必,那人既有能耐潜入冥界,面见阿漓,若是真有什么坏心眼,就地刺杀不就好了,何必舍近求远。”
渊渊点了点自己沉重的大脑袋,目光崇拜:“墨绪哥哥说的有理。”
“儿子,你当叫他叔叔……”枫颜略卑微的摸了摸渊渊的小脑袋。
“咔嚓——”一声,他的手指被幻成鬼身的渊渊咬了一口,鲜血直冒。
范无救紧张的在袖兜里翻找药物绷带,要给枫颜做包扎。最近,他的颜大人总是受伤,所谓“儿孙债、总难清”,范无救的袖兜里也就多带了些奇奇怪怪的治伤药物。
枫颜的慈父心肠,被渊渊打击消磨的一寸一寸的,精神也有些恍惚。他对着墨绪,得意道:“我儿子喜欢你又如何?他叫你哥哥,细细算来,你还比我略低了一辈,比我们所有人都低了一辈!”
“哗啦——”一声,一道蓝色符箓祭出,枫颜被浇了个透心凉。
漓江早早就叮嘱过墨绪,不能用五雷符劈枫颜,也不能用带火的符箓去燎枫颜的衣角,还不能用桃木钉子往枫颜的眉心上撮……这些,墨绪都是牢牢记下的,谁让他是听好宝宝呢?
他翻阅古籍,闭关了几天,方悟到“金木水火土”,他还可以用冰水浇他,用热水烫他,用泥巴丢他,甚至用铁棍子敲他……
比如这次,他就觉得用冰水醍醐灌顶最应景。
枫颜大呸了几口,饿虎扑食一样恶狠狠的看着墨绪,举起他的凌霜折扇,就想和墨绪开打……
“墨绪哥哥,别理他!饿了,我们走吧。”渊渊一把抱住墨绪的大腿,泪眼汪汪的,可怜可爱。
“今天想吃什么?”墨绪摸了摸渊渊的小脑袋。
“想吃……红烧肘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