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已从袖袍里祭出了一柄月华冰弓,水晶一样剔透的弓柄吸纳着月华,碎光点点,又交相辉映着淡紫银辉。
“这弓,原本是要作为谢礼转送给你的,也不知能不能替代的了那方铜炉护你。虽然都是杀伐之器,不宜养神,但我用着,却觉得它很温顺。”
“你是泠月的残魂,它本就该是你的。”漓江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古已。
在漓江的眼里,古已就是一个不顾他人死活,恣意妄为的妖姬。冥界同灵界没什么交集,自己同古已也没什么交集。若是硬要说交集,也不过就是两个灵的身世都与古神泠月扯上了那点星沫子的关系。可,依她对古已的了解,古已向来就不是个会注重那点子星沫关系的灵。
那么,古已又是为什么,反常的对她发了回不咸不淡的善心呢?
“残魂而已,又不是泠月本神。”古已不懈的勾唇,“野史都传,混沌神域,上古的古神有多么多么的能耐,令现世的后生如何如何的瞻仰弗及。这份瞻仰的心情又被五界的说书话本添油加醋了几把,最终变得,但凡是沾染了古神身上哪怕是一星半点儿的碎片痕迹,这个生灵就会是一个神脉血统如何了得、身份多么贵尊的存在。”
“难道不是吗?”漓江诧异。
她不过是泠月眉间的一滴含恨血泪,就能练就调香的大能。最为鼎盛时期,甚至可以不费吹灰就唾手六界。即便是后来,身上的大能被折损了一大半,她也依然是令灵闻风丧胆的存在。
五界的灵众,因为惧她,所以恨她;也因为惧她,所以不敢轻易的动她。
一滴血尚且如此,何况是从古神身上生生撕裂下来的一抹碎魂?
古已形体无伤,无需上古神器的养护;得封高神,又有神尊东皇的守护……这是何等风光唯一的存在?
“不是。”古已却神色凝重,落满哀伤,“我没有情丝。”
“不过是情丝而已。”漓江不解,从初见古已开始,她就反复的执着着情丝一事,无情无爱不就无苦了吗?这是好事。
退一步讲,古已苦恼于自己没有情丝,但这份苦恼其实也算是情丝的一种。或许……她已然生出情丝?得偿所愿,这还是一件好事。
明明翻来覆去的切磋琢磨,都是一件好事,聪慧如古已,却为何还要反反复复的参磨不透呢?
“没有情丝,说明我不是现世之灵。没有命局,没有来路,也不会有归处。生生世世都无法与阿辛同路。”古已小酌了一杯自沏的茶汤,望着杯中虚晃的月影道:“众神都陨灭了,不着一丝痕迹……你猜,为何古神泠月的神迹,却能如此完好的遗留于现今的大千莲华世界?”
“她……触怒了众神?”
“她是诸神的耻辱,是混沌神域的叛徒。对古神落锁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妄念如欲火,愈演愈烈,玷污了神域的圣洁。莲华世界是自淤泥浊息中生长出来的洁净,果的根源还是孽。所以,她被诸神唾弃,被诸神驱逐,也被诸神诅咒……就连死,她都无法死得其所。”古已言辞犀利,目光似是燃烧起了熊熊烈火,烈火翻腾里是无尽的哀鸿,挣扎与无望……
“可……世事更迭,她毕竟是创造现世的神只呀。”漓江骇然,轻拍古已的香肩安慰。
“神只又如何?法力无边的古神不也是神只?他们被天道消陨的时候,在恶莲开遍的世界里赴死的时候,场面是何等的惨烈。但是神陨以后,神魂归弥与天,形魄安息于地,也算得了一方的清静。唯独泠月,神魂被天道生生撕裂,形魄被昔日的同泽怨咒,永世动荡难安。”古已深叹了一口气,“我是她的一部分,自然也背负了少许那样的诅咒。帝辛原本是人界难得一遇,智勇双全的人皇,命里福星相护。因为我的出现,他国破身亡,遭受千古骂名……”
“东皇他不会……”
“他不会,是因为我从未将他放在心上。”古已打断漓江的话,“这把冰弓也是如此,它是泠月的东西,却不是我的。送人又如何?”
漓江不禁重新审视起面前的这个倾国少女。
她说她从未将一界的神尊放在心上,她作践他对她的好,她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应当。她明明就浸泡在福气里边,幸运的令漓江嫉妒。
可是……嫉妒里面,又不禁生出了一丝的怜悯。
如果,如果有一天……她将东皇放在了心里,事情又会变得怎么样了呢?
会像她口中的阿辛?还是……
那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护着她?
“古已……你究竟是故意不将他放在眼里,还是真就不将他放在眼里?”漓江眸色悠悠的问。
古已倒茶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呀!茶汤洒了。”
她神色自若的用月华编制了一块云锦,在溢了汤渍的小木桌上来回擦拭。
漓江握住古已擦桌子的手,“你说了这许多,却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我。”
古已抬头,释然的笑了,“我没有想帮你呀。我说过的,这柄月华冰弓本就是要作为谢礼,送你的。”
“东皇欠我的,我自会找他兑现,无需你大老远的跑过来送弓。何况……这也不是一柄冰弓就能还的清楚的。”漓江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