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礼佛(1 / 2)

那妇人把西门庆奚落了一番,这时候迎儿端着茶来了,妇人就让迎儿放下茶托,叫迎儿给西门庆磕头。王婆说道:“你两口子吵吵嚷嚷了这半天也差不多了噻,莫要耽误了正事。老身到厨房去收拾哈。”妇人一边吩咐迎儿,把预先准备好给西门庆上寿的酒和菜整理得巴巴适适的,拿到房间里头,摆到桌子上。妇人又从箱子里头拿出给西门庆上寿的东西,用盘子装起,摆到西门庆面前让他看。原来是一双玄色的段子鞋;还有一双挑着香草边阑、绣着松竹梅花岁寒三友的酱色段子护膝;一条纱绿潞绸、里头是水光绢的里子带着紫线带儿,里面装着排草玫瑰花兜肚;再有一根并头莲瓣簪儿。簪儿上刻着一首五言四句诗,写起的是:“奴有并头莲,赠与君关髻。凡事同头上,切勿轻相弃。”西门庆一看到这些东西,心头欢喜得很,一把将妇人搂过来,亲了个嘴,说道:“哪个晓得你有恁个聪慧哟!”妇人喊迎儿拿壶倒一杯酒给西门庆,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插蜡烛一样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西门庆赶忙把她拉起来,两个人并肩坐起,交杯换盏喝起酒来。王婆陪着喝了几杯酒,喝得脸通红,就告辞回家去了。这两个人自在得很,尽情地取乐玩耍。妇人陪着西门庆喝了好久的酒,看看天色晚了,只见那乌云密密实实地遮住了傍晚的山峰,暗沉沉的雾锁住了长空。群星和皓月争着发光,绿水和青天一样都是碧悠悠的。和尚投奔古寺,深林里头乌鸦乱哄哄地飞;客人奔向荒村,街巷里头狗汪汪地叫。

当下西门庆吩咐小厮回马家去,自己就在妇人家歇下了。到了晚上,两个人尽情地缠绵,那简直没得个度。

常言说:“乐极生悲”。时间过得飞快,单单来说武松自从领了知县的书礼驮担,离开了清河县,竟然到了东京朱太尉那里,交了书礼,交割了箱驮。等了几天,讨得回书,领着一行人取路回山东而来。去的时候是三四月的天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初秋,路上雨水连绵不断,耽误了日期。来回前后也有三个月的光景。在路上行走坐卧,只觉得神思不安,身心恍惚,不免先差了一个土兵,去跟知县相公报信。又私自寄了一封家书给他哥哥武大,说他只在八月内准定回来。那个土兵先把知县相公的禀帖送去,然后直接来找武大家。可真是老天帮忙,王婆正在门首。那个土兵看到武大家门关起的,刚要叫门,婆子就问:“你是找哪个的哟?”土兵说:“我是武都头差来给他哥哥下书的。”婆子说:“武大郎不在家,都上坟去了。你有书信,交给我嘛,等他回来,我递给他,也是一样的。”那个土兵向前敬了个礼,就从身边取出家书来交给王婆,然后忙忙地骑上头口走了。

这王婆拿着那封书,从后门走到妇人家来。原来妇人和西门庆疯狂了半夜,约摸着睡到吃饭的时候都还没起来。王婆喊道:“大官人、娘子起来,和你们说个事。现在武二差土兵寄书来给他哥哥,说他不久就要到了。我接下了,打发他走了。你们可莫要耽搁,得早点想个长久的办法。”那西门庆要是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此言,正是:像有八块顶梁骨被分开一样,像有半桶冰雪倒下来。慌忙和妇人都起来,穿上衣服,请王婆到房内坐下。取出书来给西门庆看。书中写着,不过中秋就回家。两个人都慌了手脚,说:“这可咋个办哟?干娘帮我们遮掩一下嘛,我们一定重重报答,不敢忘记。我们现在两个人感情深得像海一样,不能分开。武二那家伙回来,就要把我们分开,咋个办才好哟?”婆子说:“大官人,有啥子难办的事嘛!我前些天就说过,小时候嫁人由父母,后来嫁人由自己。自古以来叔嫂不通门户,现在武大已经死了百日要到了,大娘子请上几个和尚,把这灵牌子烧了。趁武二还没到家,大官人一顶轿子把娘子娶回家去。等武二那家伙回来,我自有话说。他敢咋个样嘛?从此你们两个人自在一生,岂不是好得很?”西门庆就说:“干娘说得对。”当天西门庆和妇人吃完早饭,约定八月初六日,是武大百日,请和尚来烧灵。初八日晚上,把妇人家娶回去。三个人计议已定。不一会儿,玳安牵马来接西门庆回家,这些就先不说了。

光阴就像箭一样快,日月就像梭子一样快,很快又到了八月初六日。西门庆拿了几两碎银子,来到妇人家,让王婆到报恩寺请了六个和尚,在屋里头做水陆法会,超度武大,晚上除灵。道人头更天的时候就挑着经担来了,布置道场,悬挂佛像。王婆陪着厨子在灶上安排斋饭供品。西门庆那天就在妇人家歇下了。没过多久,和尚来了,摇响灵杵,敲响鼓钹,念诵经文忏悔,宣扬法事,这些就不用详细说了。

且说潘金莲哪里肯斋戒嘛,陪着西门庆睡到日头都升到半空中了,还不起来。和尚请斋主拈香签字,证盟礼佛,妇人才起来梳洗,打扮得素素净净的,来到佛像前参拜。那些和尚一看到武大这个老婆,一个个都迷了佛性禅心,关不住心里面那心猿意马,七颠八倒的,身子都酥了。只见:班首轻狂得很,念佛号都不晓得颠倒了;维摩也昏头昏脑的,诵经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高低嘛。烧香的行者,把花瓶都推倒了;拿蜡烛的头陀,误把香盒拿错了。宣盟表白的时候,把大宋国都错说成大唐国了;忏罪的阇黎,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