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外的明月观,因着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雪,观中路面多被积雪覆盖。
“观主呢?让你们观主来见我!”
裴文鸢一把打翻桌上的托盘,双目猩红,冲着门口的一位小道童便喊道。
那道童见托盘里的饭食摔了一地,连带着碗碟也都成了碎片,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女人当真无礼!我好心给你送饭,你不吃就拉倒,做什么要浪费粮食,你可知今年水涝,多少地方粮食颗粒无收?”
眼见被一黄毛小子教训了一番,裴文鸢心中怒火更盛。
前几日的一个夜里她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中说她娘身上背有一桩命案,母债子还,冤魂不日便会找到她,除非她愿意指证母亲。
起初她以为是谁恶作剧,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没过多久……
她所住的小院子里一入了夜,便会发出咯咯咯,像痴笑一般的声音。
裴文鸢大着胆子让丫鬟去找,却没想到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正当主仆二人又要歇下时,那鬼魅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这明月观里闹鬼!让你们观主去裴府找人来接我回去!本姑娘不干了!”
熬了几夜的裴文鸢这会儿脾气更加暴躁,她形容枯槁,连眼下都泛着乌青。
但小道童却不惯着她。
他冷冷一笑,讥讽道:“且不说我们观中真人修为深厚,等闲小鬼近了不身,可你这裴家二姑娘却是你父亲裴大人亲自送来我们这的,不过一裴家弃子,装什么?”
裴家弃子这四个字深深刺痛了裴文鸢的心。
她尖叫着朝那道童扑去,披头散发的样子好似一个恶鬼。
“我是裴家二小姐!我不是弃子!我还要嫁给太子,日后我便是皇妃!”
那道童一脚将她蹬开,连地上的碎碗也不要了,一边念叨着疯了疯了,一边跑了。
小丫鬟哭着将裴文鸢扶起。
裴文鸢靠坐在丫鬟的怀里,双眼发直,最后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大叫一声。
“去,你想办法找太子哥哥,给他递信,就说鸢儿求他!太子哥哥一定会救我的!我一天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了!”
那小丫鬟欲言又止,裴文鸢瞧见了又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小丫鬟只得哭着跑了出去。
另一边,皇家围猎场中。
皇帝携淑贵妃坐在上首,看着营帐中间的舞姬们翩翩起舞。
“朕瞧着,跳得都不好看,没甚意思,都不如你年轻时有灵气,。”
他偏过头,懒洋洋地对着淑贵妃说道。
淑贵妃恰如其分地莞尔一笑,提杯敬上:“皇上这是笑话臣妾老了。”
“你呀你,朕这明明是夸你,不信你问岘儿。”
被点到名字的凌王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附和道:“在儿臣心中,母妃永远是最美丽的。”
被儿子这样一顿夸,淑贵妃当即笑得花枝乱颤。
而一旁的太子却又是幽幽开口:“贵妃娘娘风采依旧,听说也是因献舞才得了父皇青睐,儿臣真是遗憾不能一睹娘娘精美无双的舞姿啊。”
原本还心情愉悦的淑贵妃此刻笑不出来了。
她出身低微,原本是一名舞姬,好不容易爬到贵妃的位置,太子却又嘲笑起了她的出身。
前一次中秋家宴之时,太子便借着舞姬之事出言不逊,今天居然又拿舞姬说事儿,淑贵妃有些生气了。
而在一旁的皇帝,作为上位者,不知是没有听出来,还是根本不在意淑贵妃的感受,竟然开口道:
“贵妃一舞,甚美!可惜你们没那个福分欣赏。”
一众人神色各异,都不敢接话,唯有太子用匕首挑起眼前的一盘炙肉。
“是呀,曾经母后在时,也曾多次夸赞过贵妃娘娘,还说自己只知琴棋书画,对舞艺倒是一窍不通呢。”
这一番话,意在指先皇后出身高贵,学的都是琴棋书画这等高雅的学问,不像淑贵妃出身卑贱,只能靠跳舞来取悦皇上。
而皇帝却眯了眯眼睛,仿佛想起了那些年少时的情爱与时光。
“是啊,婉儿最是得朕心……”
淑贵妃一口银牙咬紧,面上却还是要堆出完美无缺的笑容来。
而就在这时,柳如是却悠然开口:
“我们王府里的许侍妾倒是颇擅舞艺,常常为王爷作舞取乐到天明呢,不如让许侍妾献舞一曲,也算是给父皇母妃做个乐子。”
许见月执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这柳如是当真是恨上了她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她推了出去。
果然此话一出,淑贵妃的眉头便蹙了起来。
身为母亲,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身边净是些狐媚子货色。
“哦?哪位是许侍妾,站起来让本宫和皇上瞧瞧。”
虽然面上带着笑,可淑贵妃的声音里一脚掺杂了丝丝冷意。
柳如是在一旁得意地弯了弯嘴角,而坐在后排的江灵儿,也同样挑衅地看了一眼许见月。
皇上钦点,许见月不得不跳了。
跳得不好,丢了王府的脸面,可若是跳得太好,则又让淑贵妃娘娘心生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