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这是一种其实有点“蠢”的念头。它和理智无关,倒更像是人类在进化过程中,留给自己的一个用个体生命换取整个物种安全的“反制措施”。 这种“老子和你拼了”的策略对于个体来说,实在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很多时候,如果转身逃跑,说不定还能有更高的存活概率。 但是,这个策略却有利于整个群体。当个体在必死的情况下拼死反击,说不定就能为整个群体减少一个威胁——反正就算失败了也不亏。 但作为科学家,早就习惯了用理性和逻辑,数学和规律来认真研究世界的陆沉等人,和这种“死了也不亏”的心态先天就有点合不来。 不过,合不合得来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码事。至少在这个阶段,忙活起来能够让人忘掉那令人窒息的推论,这事儿不亏。 陆沉和杨伟民找了个实验室,然后开始一脑袋扎进了病历的无底深渊里。 首例大崩溃患者何时出现已经无从可考,而最早被确定为“大崩溃”的案例是一起集体自杀事件。一百四十二名完全没有过交集的陌生人在一小时内,先后于伦敦的一座邮局附近自杀。他们杀死自己的方式各种各样,并且充满了“创意”。 持续了一个小时的自杀最终以邮件车回到邮局而告终。当时正好是万圣节假期,看到血腥场面的时候,邮递员第一反应是“这么逼真的装饰得花多少钱呐?!” 那个现场实在是太过异常,以至于邮递员先生用了小半个小时,绕过尸山血海,才发现这好像不是装饰,并且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先报个警。 第一次集体自杀案原本应该占据各大电视和媒体的头版头条,但很遗憾的是,并没有人在乎这个。 在那个七月十三日,正常醒来的人们几乎都接到了一条或者更多的消息——他们认识的人,或者亲人或者朋友,或者爱人……死了。 没有人在乎那该死的新闻里到底在说什么,除非他们的亲人也是那一百四十二人之一。 死亡就像是一阵狂风刮过麦田,一阵风过去,麦浪涌动,只有极少的一部分麦子倒伏在地。 而从七月十三日开始,一直到五年后的十二月七日,狂风几乎没有一天停歇过。 这五年里,地中海区的核电站因为众多接受过严密心理检查的操作员集体自杀而失控导致核事故。水坝因为缺乏修缮而不得不通过溢洪道调整库容、所有的公共服务几乎全部陷入瘫痪状态,就连农业生产都遭到了极大冲击。 民航业更是成为了灾难高发区——只过了不到两年时间,世界民航基本就全面停止飞行。就连军航都不得不暂停训练飞行任务。 等到十二月七日,联合政府宣布成立,并且拿出了“纪录片治疗方案”后,狂风才似乎有所减缓。而事实上,大规模自杀潮到了第二年的四月才勉强被控制了下来。 那段时间,所有的重要中心城市都彻底成为了生命禁区——除了食腐动物和食腐昆虫还能在城市里活动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物种能够在这种全都是腐烂尸体和骨头的地方活动。 通过工业化的清理和收集,截止到目前,联合政府刚刚完成了大约一半城市的清理工作。剩下的一半已经被永久性暂停——超过三十年没有清理的尸体也不过只是一堆枯骨,它们对人类已经不再有威胁了。 大崩溃的病例记录基本集中在刚发生的第一年,以及联合政府成立的第五年后。其中更具研究价值的,主要是第一年的那些病例资料。 在大崩溃发生的初期,人类的整体医学水平还处于一个极高的水准。那些富有经验和学识的医生们还活着,并且对于这种全新的,大规模发作的精神疾病有极高的兴趣。 这一阶段里的研究报告和病例记录质量都非常高,接诊的医生们会尽量用所有的手段和技术去研究患者的情况。早期病例中,多学科会诊的水平和频率都远超现在。 这些资料极具价值,甚至令人感慨——当年的医学工作者们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才能在那种“人人都在自杀”的绝望环境中坚持下来的。 大崩溃的患者发病时的表现可谓是“统一中带着对立”。统一的是“这个世界并不真实”的感受,对立的则是对于不真实的“解释”。 有患者会认为周围的人并不真实,他们可能是蜥蜴人假扮的。有些则觉得自己的亲朋好友是假的,他们早已被人杀害,而杀手集团的人伪装成了他们的样子。 不同教育背景的人群对于“不真实”的感触也各不相同。有认为高压电其实并不存在的输电工人,有觉得热力学定理并不存在,自己可以免疫高热的物理学家。 但最多的反应还是“这个世界没有丝毫变化,我们都是被机器饲养的猪。” 他们的解释各不相同,但目的都很明确——这种被虚假包裹的世界令人绝望,只有死亡能够让他们从这种绝望中得到解脱。 对于这种现象,当时的医学研究者们提出了“朊病毒积累发病说”、“全球性食物中毒说”、“网络和流行文化说”林林总总十几种假说。但这些假说没过多久,就随着提出者本人的死亡而成为过眼云烟。 而陆沉在这些资料中看到了一个令他感觉有些诧异的研究报告,这份来自德国的报告中说,在解剖了超过三十具集体自杀的患者遗体后,研究报告了一项发现——通过即时伽马射线活化分析仪的帮助,可以确定自杀者的大脑内部锂元素分布平均。而健康人大脑白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