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傅含枝丝毫不意外。
她也未曾多说什么,轻轻掀开帘子,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句便又重新坐了回来。
见到这一幕,迟韫玉却一下子攥紧了手指。
他眉眼低垂,被长睫掩住的眸子里不断划过幽暗,似有潇潇风雨在酝酿,可最终只余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飘荡,薄薄的悲凉渐渐漫了出来。
她往日从来不是这样的…
他生病时,她总不喜他办公事,会强硬地让长风去给他告假,催着他休息。
可是现下她不再管他了。
便是他受多少伤,忙多少公务,都无人在意了。
男人漆黑如寒星的眸光晦暗,似有难言的伤意,挣扎阴郁不断交织,可最终又都全部化为一片黯然死寂。
远处,夕阳的余晖渐渐淡下,宛如碎金一般温柔地洒向人间,苍茫的山峦越来越远,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进城内。
从与世隔绝的满目苍翠踏入人间红尘。
青石板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房屋飞檐上染着淡淡金色薄暮,几株翠影随风摇曳,偶有三三两两行人结伴而来。
几余落日停桥,两竿杏柳扶烟。
傅含枝趴在窗边,手背抵着下颌,看着外边的景色,神态悠闲。
天边只剩最后一丝余晖之时,马车缓缓停在了县衙门口。
不过片刻,马车便又重新往前驶去,留下身着玄衣的男人站在原地,复杂压抑地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直至再也看不见车影,他才收回眼神。
迟韫玉缓缓垂下眼睫,敛好眸中万般情绪,神色复归淡漠冷冽,转身踏进县衙。
落日垂下,余晖终究还是散去了,天色便陡然黑得极快,不过是从门口走到议政房的功夫,便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议政房内,林邱和吴樊正在交谈。
屋内光线昏暗,重云正挨个点起烛火。
听见推门的声音,几人抬眸看来,看清来人,脸上顿时一喜。
“大人你回来了,我们还正商量着要去寻你。”林邱立刻迎了上去。
迟韫玉颔首,言简意赅地问道,“情况如何?”
“黑幺招了。”
黑幺便是于正全的暗卫。
迟韫玉倏地掀眸,幽深的眸光如窗外暗下的夜色一般寒凉。
通体漆黑的马车慢悠悠驶过街道,在夜色阑珊之际,终于在郊外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
“小姐,到别院了。”
夏弦掀开帘子,朝内轻喊了一声。
彼时,傅含枝正没骨头似地趴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在马车停下来之时,她轻阖的眼眸便缓缓睁开,眸光潋滟,似有郁郁秋水。
她搭着春诵的手下了马车,回主院的路上又忍不住接连掩唇打了好几个哈欠。
这两日一路奔波,也未曾好好休息,又接连遇上诸多事情,眼下坐车坐得实在困乏,她委实有些撑不住了。
回到熟悉温馨的殿内,傅含枝踢掉鞋子,往榻上一倒,清莹的眼眸阖上便再也睁不开。
少女玉白的脸颊在柔软的云被中蹭了蹭,无意识喃喃,“我好困…”
话还未说完,声音便没了后续。
春诵夏弦见她如此疲累,心里不免几番心疼。
她们也未曾喊醒她,吩咐小丫鬟备好热水,轻柔地替她拆掉珠钗,盥洗换衣,为她盖好被子后,又将月白纱幔放下,在小几的香炉里点上了安神香,两人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傅含枝任凭她们摆弄,安然入眠,一夜无梦。
窗外暮色氤氲,月光柔和似絮,星子明亮闪烁,时不时地藏在云雾后面。
第二日仍然是个好天气。
许是前两日因着事情睡得不安稳,今日回到熟悉的地方,傅含枝直到天光大亮才悠悠转醒。
春诵整理好床榻,挽起纱幔挂在旁侧的金钩上。
“公主,今日一早,太傅大人来了,此刻正在花厅等候。”
夏弦一边为她梳发一边轻声道,“约莫是县衙那边的事情又有了新进展。”
傅含枝顿时大惊出声,“既然如此,怎的无人喊我?”
有客至,尤其还是重要的公事,整个院子竟无一人喊她。
傅含枝微微蹙眉,往日春诵夏弦她们可从未如此失礼过。
“是太傅说,不必喊公主,他等等便好。”
夏弦为她戴好金钗,一脸无辜。
见状,春诵也在旁说道,“对啊公主,我可以作证,是太傅自己说的,周管事也听见了。”
她们家公主当初在湘河等了太傅两个时辰,现下太傅等等公主怎么了。
她们是公主的人,偏偏心怎么了?
让太傅等等怎么了?
直至此刻,傅含枝若还不知晓这两丫头的心思她便是白与她们一起长大了。
她有些无奈,却也知晓她们不过是心疼她,想借此折腾折腾来人罢了。
傅含枝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无辜神态,心底轻叹,根本生不起气来。
她起身,朝花厅走去,随口问道,“太傅来了多久了?”
春诵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莫名有些心虚道,“也,也就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