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伤口随着落下的动作重重撞在棺材底部,饶是迟韫玉向来能忍,也疼得他一瞬倒吸凉气。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棺材竟然在极速下坠,更深的黑暗乍然袭来,眼前连五指都看不清了。
强烈的失重感席卷全身,傅含枝心尖骤然提起,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按进了怀里,她下意识揪住了男人的衣裳。
下一刻,她便感觉自己腰间的胳膊好似收紧了两分,眼睛处轻轻覆上了一只手。
掌心温热,直抵她心。
傅含枝羽睫轻颤,鼻尖全是清冷好闻的伽罗香,不动声色地抚过她心头升起的不安和慌乱。
迟韫玉的掌心被颤动的睫毛轻轻扫过,像片羽毛轻柔滑过他的心尖。
心口忍不住发麻,素来平静淡漠的心湖中乍然撩起一池春水。
“公主,别怕。”
他声音轻哑,尾音柔和。
可傅含枝此刻却没心思感受他的温柔。
她缓了缓呼吸和心跳,待彻底平静下来后,忍不住咬牙道,“迟晏之,你不是说你虚弱到走两步就会晕倒吗?”
“谁家重伤人员能像你这么动作矫健的?”
迟韫玉试图辩解:“…其实我真的很虚弱。”
傅含枝冷冷一笑,“你虚不虚弱现在暂且先不论,我方才不是说了让你别进来,你没听见?”
迟韫玉:“我听见了。”
“那你还翻过来干什么?!”
傅含枝深呼吸一口气,迭声质问,“迟晏之,你两个耳朵中间夹的是姜吗?”
“两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还要我跟你说?”
“谁知道这棺材通往哪里?”
“若是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如果直接通到贼窝里面呢?若我一个人也就罢罢了,你好歹还能出去找人带兵救我。”
“但你我现在搁一块算什么事,咱俩手拉手肩并肩下黄泉见阎王吗?”
闻言,正老实挨骂的男人突然小声道,“所以我可以拉你手吗?”
“迟晏之!”
傅含枝的怒音几乎无法遮掩,“你是不是非要故意和我对着干?”
迟韫玉:“不是,我担心你…”
“你担心我就是明明有一线生机,却非要拉着我和你一起死吗?”
“我从没这么想过。”迟韫玉脸色苍白,忍不住抿唇解释,“便是我死也会保护你。”
“可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死了我还能活吗,太傅大人?”
“你是受伤了,不是脑子坏了。”
傅含枝生生气笑了,不耐烦地开口,“我也不需要你的担心,你做好你的所有本分就是对我最大的关心了。”
“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用最快的速度权衡利弊,做出最大利益的决策,这还是你教我的。”
少女声音冰冷,语气毫不留情,“这些话你都忘到我祖宗头上了?”
“你以前的冷静理智都给我记到哪里去了!”
落在耳畔的话语熟悉至极,皆是从他当初的口中所出。
迟韫玉猛地僵住,心脏隔着年月仿若被谁狠狠撕裂。
一字一句,宛若迟来的刀匕,字字诛心。
连背上的伤似乎都抵不过此刻心口上的疼,教他一瞬间红了眼眶。
他抬起头。
可看见的,却是当初坐在书案后冷漠无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