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黑暗中只有一阵不知从何处吹过的冷风淡淡掠过,他们之间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知过了多久,傅含枝才重新听见男人的声音。
“对上你,我哪还有什么冷静理智…”
他嗓音很低,若不是此刻极度的寂静,怕是她也不会听见。
傅含枝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那是你该考虑的事情,而不是我。”
“太傅。”
她望着头顶的黑暗,突然道,“我现在觉得你以前说的很对。”
“人啊,确实不该意气用事。”
可明明曾经她说他是她的意气用事。
迟韫玉声音忍不住发颤,“所以你后悔了,是吗?”
后悔遇见他,后悔…喜欢过他。
“不,我没有后悔。”
少女淡然的声音紧接着在耳边响起,“没有过去,又何来现在?”
“我只是觉得,以前的意气用事,太孩子气了。”
“那你怎知我对你是意气用事,而不是私心偏颇?”男人沉声问道。
“私心这个东西,无论在心里占据多重,可本身就见不得人,注定只会拿不出手。”
傅含枝轻笑一声,“太傅对昭荣公主有私心,那不叫私心,而是常理,而是应当,而是本该如此。”
“若抛开身份,我同样也…”
“可我抛不开,太傅。”
她打断他的话,声音淡漠。
迟韫玉喉咙艰涩,眼眶蓦地发酸,“你…不信我?”
“我信你。”
她说,“但除了私情。”
男人的呼吸霎时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此后,无边的暗色中,很长一段时间,耳边就只剩下链条僵硬转动的声音。
不知尽头是何处,除了唯一的呼吸,再无半点声音,前路何止漫漫。
傅含枝不惧黑,但若是一个人长久待在黑暗里,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她也觉得很难捱。
“太傅,你没晕过去吧?”
一直沉浸在独自心痛的迟韫玉冷不丁听见少女的声音,方才将难以自抑的心绪压下去,正欲回答,紧接着又听见她开了口。
“没晕你就吱一声。”
迟韫玉:“…吱。”
傅含枝眼眸一眯,狐疑问道,“你是不是不想理我?”
“没有。”
“那你给我背首出师表听听。”
迟韫玉:“…”
他就知晓,公主是万万不可能随便主动喊他的。
有事太傅迟晏之,无事看他都嫌多余。
他面无表情,声音清冽低沉,“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丞相哭了,说不出话了。”
傅含枝:“…”
她气笑了,不敢置信道,“迟晏之,你就是拿这个去给朝朝当师长的?”
“当师长不用背书,太子殿下自己会看。”
迟韫玉淡淡出声,“只有公主总喜欢让臣背书给你听。”
“所以你觉得委屈?”
“臣不敢。”
傅含枝也不勉强,好说话道,“行,那太傅以后都不用委屈了。”
闻言,迟韫玉顿时眼皮一跳,“公主就不能再多强求一下吗?”
“不了,强扭的瓜不甜。”
男人登时怒了,“甜不甜的公主都没扭公主怎么知道?”
少女:“我扭了。”
“哪一句?”
“每一句。”
迟韫玉:“…”
“太傅,你听过姜太公钓鱼吗?”
傅含枝高深莫测道,“古往今来,都讲究愿者上钩。”
“难怪公主从来没钓上过鱼。”迟韫玉颇为一言难尽道。
傅含枝立刻黑了脸,“闭嘴!”
这对一个喜爱钓鱼的人来说,侮辱,太侮辱了。
“你懂什么?”她冷笑道,“瓜要是个甜的,不用我扭,它自己就会往我框里跳。”
“甜不甜不是让我去尝,而是应该它这个瓜亲自证明给我看,然后等我选择。”
“不让我扭的不一定是个酸瓜,但让我费力去扭的肯定不是个好瓜。”
向来在朝堂上言辞犀利以一对十都绰绰有余的男人难得沉默了。
片刻后,他小声开口,腼腆自荐,“公主,其实臣不止会背出师表…”
他说着,语声却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那阵僵硬沉重的链条声陡然停住了。
迟韫玉下意识伸手在旁边试探着摸索,身侧不知名的阻碍突的缓缓上升,露出个只容一人过的口来,幽暗的亮光从外面照入。
他先出去,然后回身去扶傅含枝。
待两人都站稳后,才一起抬起眸缓缓打量着这间墓室。
这间与方才的相比差不多大,四周挂着硕大的夜明珠,中间却挂着厚重的纱幔,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傅含枝行近,素白的手轻轻掀开纱幔,眼前之物便毫无防备地映入眼底,教他们顿时震在原地。
纱幔遮挡的背后,竟然是一座金矿。
原来,这便是边羲山的秘密。
傅含枝沉默地看着眼前这座金矿,神情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