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厉清冽,远山似的长眉舒展开,冷静自持的深眸微弯,纤长的墨睫颤动,向来深沉淡漠的眼睛此刻蕴着柔和的笑意。
就像九霄云雪融化,一下子便温柔如潺潺春水。
他平素不常笑,可傅含枝一直都知晓,他这张脸笑起来是极为好看的。
若不然,她往日也不会总是惦记着让他笑一笑。
然后他就会一脸冷漠地戳着她的额头说,公主若是喜欢看笑就去找旁人。
傅含枝回神,看着眼前这个突然不知抽哪门子疯,一下子跟个花孔雀似的男人。
再忆起之前那个天天一脸坚贞不屈,不过是拉个手摸个腰,就跟看采花贼似的看她的良家妇男…
突然沉默了。
好半晌,她才缓缓挑眉,温声开口,“迟晏之。”
“我在。”
“你之前不是说,你不爱笑,是因为你不是卖笑的吗?”
此言一出,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傅含枝:“太傅,你怎么不笑了?”
迟韫玉:“…”
他若是早知道以前说的话会在此刻公开处刑,打死师北尘他都不会嘴硬半个字。
被自己的回旋刀刺了好几下的男人默默敛目,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第一次深刻反思,他走到如今这个下场,不怨天不怪地,全赖他这张当初比石头都硬的嘴。
虽然他不晓得她为什么会突然觉得他认错人,但他如今可谓是早已吃够了教训。
他知错就改,垂下眼睫,抿起了唇,低声道,
“傅含枝就是傅含枝,无论是人还是名字,永远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我永远都不会认错。”
话音落下,少女方才还微蹙的眉眼便顿时舒展开来。
哪怕她并不知晓那个少年和眼前人到底有没有关系,但,这并不影响她听起来心情愉悦。
“我就知晓,太傅最是忠心耿耿的。”
她难得给了他一个真心实意的夸奖。
可迟韫玉却因这句话而莫名一愣。
他脑海中突然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画面,
郊外别苑里的小湖边,他低着头,正在给因玩水而不小心弄湿裙摆的公主殿下换新的鞋袜。
“晏之哥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小姑娘托着脸颊,双眼亮晶晶,时时刻刻习惯性地撒娇。
他明明可以坦然应下,可嘴上却非要说,“因为你是公主。”
你是公主。
短短四个字,他说的丝毫不费力气,却轻飘飘的冷酷掩盖掉了源自她本身的所有值得。
正如此刻,她随口的一句忠心耿耿,便天真又残忍地否认掉了他对她的所有情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以前,原来就是这种感受吗?
迟韫玉蓦地心口一揪,再一揪。
往日她信的时候,他不肯说,总是要装模作样地说那劳什子君君臣臣。
现在他愿意说了,她却不再信了。
不仅不信,甚至只肯将他当做什么狗屁臣子。
迟韫玉低头,自嘲一笑。
世间所有,还当真是…
一报还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