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几人闲话的时间,远处暮色四合,霞光终逝,余晖尽头之时,傍晚已至。
堂屋的门又重新打开,元好好和师北尘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只是不知怎的,少女脸色红润,神清气爽,而身后的男人眼角却微微发红,连脚下的步子都莫名有两分踉跄,端的是一副柔弱无力的美人模样。
傅含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表姐夫,怎么瞧着似乎有点虚啊。
元好好一踏出门便对上自家小妹朝他们看来的微妙眼神,脸色顿时一红。
她故作什么都没感受到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对着傅含枝生硬开口,“天晚了,你今晚留下来…”
“不行!”
可谁知,话题方才转到一半,便被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打断。
林邱亲眼见着黄衣少女的脸色唰得变冷,周围的气氛也顷刻间凝滞下来,眼睛久违的感觉到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地一下子跳出老远,果断地远离战场,还不忘大声喊道,“可不是我说的噢!”
元好好当然知晓不是他。
她盯着面色冷然的青衫男子,眼眸一眯,语气尤为不悦,“我跟我小妹说话,关太傅何事?”
“太傅大人凭什么说不行?”
闻言,迟韫玉淡漠掀起眼眸。
只一眼,元好好便像是落进了一渊看不见尽头的深潭里,又似撞入了一座万年不化的雪山巅。
那里漆黑幽沉,冷峻料峭,仿佛容不下世间任何一人。
直到此刻,元好好才终于反应过来。
大抵是她今日习惯了他在枝枝面前总是端的一派冷淡,但实则又任怒任骂,极为温驯的样子,竟教她差点忘了…
这个一直站在枝枝身后,看起来十分听话无害,甚至还有些卑微的男人,是传闻中那个冷漠到不近人情,疏离到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太傅大人。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能被随意诘问的人。
起码,除枝枝以外的人,不是。
如此三番,元好好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拒绝的是他,说不喜欢的也是他,放不下的更是他。
嘴巴可以撒谎,眼神和行动却骗不了人。
其实她之前只是曾知晓这么一个人,并不知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她对他的所有印象,皆来自传闻和她家小妹的嘴里。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枝枝曾十分悲伤地说,太傅嫌她烦,不许她靠近,还一见她就生气。
一听此言,那还能了得?
当夜她便换了夜行衣,揣上麻袋要去揍人,可谁知,出师不利,刚出院子就被大半夜在外散步的元洵给抓住了。
现在想想,那时元洵似乎就说过,枝枝只是对她撒娇罢了,他们之间从来不是外人想象的样子。
可她那时太过沉浸于小妹的种种可怜描述中,只觉得太傅简直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王八蛋。
甚至还一度觉得,当初为狗太傅说话,且同为男人的元洵,也肯定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迟韫玉任她打量,抬脚不动声色地走远了两步,直到站至葡萄藤下。
他转身,眉眼疏离,语声不带丝毫情绪,“我要确保公主的安全。”
元好好紧跟而来,冷不丁便听见这一句话,顿时怒极反笑。
“枝枝是我妹妹,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太傅莫不是觉得我会伤害她?”
的确,她不知晓他们的曾经到底如何,此刻大约也有几分猜测或许有误会。
可那又怎样?
以前是以前,曾经是曾经。
之前再好又如何?
后来发生的一切也做不了假。
“如若我不曾记错的话,枝枝大约不是第一日当公主,太傅也不是第一日知晓她是公主。”
元好好一脸似笑非笑,看了眼不远处正认真和师北尘说话的少女,声音压低,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嗓音,满是讽刺地开口,
“怎么,当日害得枝枝在雪中受寒晕倒,生了好一场大病的罪魁祸首不是你?”
“你那时怎么不提保护她?”
迟韫玉漆黑的眸光霎时一凝,却又极快地掩住,薄唇紧紧抿起。
元好好看着男人仍旧面无表情的眉眼,终是没忍住轻嗤出声。
“太傅,我不知你们过去如何,也不知你因为什么而突然舍了枝枝,但人既然做了选择,那么无论那个选择是好是坏,便该一条道走到黑。”
“这个舍不掉,那个放不下,鱼和熊掌凭什么让你一人兼得?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人亦不能如此厚颜无耻。”
“再者,她不欠你什么。”
“她不欠我?”
迟韫玉却蓦地一笑,笑声低哑,喃喃似嘲,可又莫名透着一股绝望的戾气。
“你就怎知,她不欠我?”
元好好微微一愣,片刻后,忍不住咬牙切齿,“先不提她一个从十四岁遇见你后便心里眼里只有你的傻子又能欠你什么。”
“即便她欠了你又如何,她用自己赔了你一段情还不够吗?”
“不够!”
迟韫玉倏地掀眸,寒潭般的眼睛泛着一抹红,向来淡冷的语气却突然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