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男人的眼神太过幽幽,对于眼前这个默默背锅却不曾反驳的人,傅含枝莫名有些心虚。
心虚在于旧恨是因为她,表姐无非就是终于寻到一个机会,替她那未有结局的情窦初开所不平迁怒罢了。
而眼下的新仇,貌似也是因为她。
像剿匪这种事情,即便他是太傅,可有她在,他们所有的动作都要禀报过她才能行动。
剿匪虽不是她发起,可也是她点头决定的。
如今全部都推到旁人头上,委实也不合适。
父皇说过,为君者不能因为自己是君便可推卸责任,要敢于承担错误决策所带来的后果。
母后说过,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虽不讲究君子之道,但无论何时,做人都要诚实。
眼下这厮在私情上确实虽狗,但在正事上,也确实没犯什么错。
傅含枝在心底轻叹一声,终是没法心安理得地让旁人一己担责。
于是默默地举起爪子。
“那个表姐,其实也不全是他的问题…”
此言一出,本来脸色难看的男人霎时眼眸微动,冰冷深雪在幽暗无光的眸底堆积已久,直至此刻终于悄悄融化。
晦暗的眸色下藏着的是小心翼翼的欢喜。
被冷落久了的人,随手一颗糖就能让他受宠若惊,又怕对方瞧见不喜,于是只好百般压抑,佯装平静。
哪怕他明明知晓,若是如今换成林邱,依照公主的性子,也会如此为他说话。
可只要他不承认,只要他装作不知道。
公主就还是疼他的。
而这时,那厢的众目睽睽之下,就见元好好到嘴边的骂生生给憋了回去。
她僵硬地转头,看着正神色讪讪的少女,心头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傅含枝对上自家表姐突然危险的眸光,声音越来越小,“上回那个愚蠢的剿匪,其实…也是我决定的…”
元好好:“…”
草率了,一不小心连着笨蛋妹妹一起骂了。
她僵着脸及时止嘴,一慌之下慌了一下,然后光明正大地改口,
“愚蠢什么愚蠢,知道把危险扼杀在襁褓里,知道防患于未然,不愧是我妹妹,跟我一样聪明,值得表扬。”
众人:“…”
顶着周围幽幽难言的视线,傅含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果断地转移话题,“表姐,你怎么在这啊?”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
元好好轻轻瞪她一眼,拉过她走到一边,皱起眉头,同她小声地咬耳朵,“你忘了当初怎么跟我说的?怎么又和那厮搅一块去了?”
她就晓得表姐会问这一茬。
傅含枝心底不住轻叹,无奈道:“表姐,这次真的不是我缠着他。”
“如果我说,我也不晓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表姐,你可信我?”
按理说依照她往日的那些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壮举,她眼下的这句话是极其没有办法让人信服的。
可元好好却毫不犹豫地点头,“信。”
傅含枝大为感动,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殷殷,“表姐,你真…”
可谁知,那个“好”字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又蓦地听见元好好叹息的声音。
“其实我也不想相信,但实在是个人条件不允许。”
元好好眸光同情,嗓音安抚,“那厮有八百多个心眼子,你半个心眼子都没有的小笨蛋,要是摸得清他才是有鬼了。”
傅含枝顿时垮了脸色。
不得不说,有被侮辱到了。
傅含枝语气幽怨:“表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之前追在他后面的样子特别笨特别傻?”
元好好秀眉微微皱起,“不是啊,我只是想说,还好师北尘比较蠢,没什么心眼子。”
傅含枝顿时内心溃堤。
她垂着眸,抿唇道,“所以,我当初年少无知看上他,是不是眼光太差了?”
“更不是,反而是你眼光太好了。”
元好好看着她,轻摇摇头,并不赞同她的话。
“你直接越过了京城中那些要脑子有长相,要长相有身份,要身份有脑子的普通男人,一举挑中了一个除了你表哥之外的有脑子有身份有长相的年轻的还未成家且家中没有小妾通房的高岭之花。”
元好好声音微顿,语重心长道,“妹啊,你这眼光,不能说差,那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若是我娘当年寻夫婿有你这一半的觉悟,也不至于嫁给我那瞎了眼的狗爹。”
傅含枝听她言及舅舅舅娘的事来,忍不住弯了眉眼,她好笑道,“表姐,你平日不是最不待见他了吗?”
“是啊,所以那都是我方才抛开个人情绪之后才勉强得出的结论。”
“那要是不抛开呢?”傅含枝好奇地问。
元好好撇撇嘴,仰头长叹,“我一直就没抛开过。”
傅含枝顿时有些忍俊不禁,方才心头泛起的那点子莫名伤意也被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只是元好好虽然大大咧咧,但是行走江湖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
更何况她一向最是关心眼前的少女。
此刻她便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