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父亲的私房钱在哪都给盘了出来。
那姑娘被官差带走时人都是懵的,那姑娘的父亲私房钱被夫人翻出来时也是懵的。
听说,那姑娘在经历了京吾卫的训导之后,真切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当场写下一千字认错书表明自己之后一定能做个站得稳不碰瓷的好姑娘。
还听说那姑娘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哭着喊着让父亲把自己给嫁了,还说嫁谁都好,就是不能穿青色衣服的。
于是自此以后,那些前仆后继的姑娘因着这一出前车之鉴,也生怕自己被抓去卫衙一日游,生生压下了那些造作靠近的心思。
而那时的他还十分单纯,以为大人对所有姑娘都如此冷漠无情只是因为不近女色。
直至后来遇上公主。
公主明明也是姑娘家。
但大人会默许公主靠近,会纵容公主拽着衣角袖子撒娇,会在公主被吓到,惊慌失措地喊晏之哥哥时第一时刻扔掉书,然后伸手接她入怀。
现在想想,似乎公主从一开始,就于大人不同。
就像大人的书房寝间向来不允人随意进出,也最厌恶旁人乱碰他的东西,即便是他这个近身侍从也需要规矩地通禀才行。
可公主仍然是那个例外。
公主任何时候无须敲门便可推门而入,无聊时随意翻看大人的公文书籍,随手在书上画上标注更是常事,待到画累了,便趴在大人寝间窗下的小榻上睡午觉。
公主性子疲懒,能寻个地方躺着便不会在椅子上好好坐着,尤其是午后,午觉经常一睡便到了下午。
醒来后若是大人回了府,便会撒娇耍赖蹭上一顿晚膳,若是大人不在,公主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坐在书房门口,吃着剥好的枇杷。
公主最喜欢吃的就是枇杷,所以府中最不缺的也是枇杷。
大人的院子里还有一棵枇杷树,只不过不知是谁种的,毕竟从他跟在大人身边起,这棵树就已经存在了。
除了枇杷,公主第二喜欢的便是荔枝。
但不幸的是无论枇杷还是荔枝,这两者都需要剥。
公主殿下养尊处优惯了,自也尤为厌恶剥,若是没有剥,即便是塞在手里也不会吃。
若说这话的是旁人,他可能只觉得这人委实矫情,可若是公主,他便只觉得理所应当了。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厨房分内之事。
可偏偏大人不知抽什么风,特别义正言辞地说让他们不要老是惯着公主,公主要吃自己会剥。
厨房信了,他也信了。
谁又料到,白日说的那叫一个冷漠正经的大人,晚上却坐在堆满公文的书案后,眉眼严肃地偷偷剥着枇杷和荔枝。
若是不看他的手,那认真肃穆的神色不晓得的还以为他在处理什么国家大事。
人家挑灯夜读,他家大人挑灯夜剥。
他撞见时,大人还不承认,说他自己吃。
天爷哟,谁家好人吃个枇杷荔枝还要先分别整整齐齐地放在堆着冰块的水晶盏里啊。
他要是信了大人的话,还不如信自己能一举考上状元。
大抵是他的眼神太过质疑,大人又黑着脸改了口,“我剥了放着,看看再吃不行?”
嗯…怎么不行呢,你是大人你说了算呢。
于是他点点头,继续安静地看着他家大人。
便见他家大人不知为何,神色越发冰冷,剥荔枝的动作也越发僵硬,后来还突然生起了气。
他十分茫然不解。
就听大人又扬着声音,莫名薄怒道,“要不是那小麻烦精素来娇气难伺候,我怎么会做这等琐事?我只是怕她闹起脾气来掀了我这屋顶,并不是在惯她,我没有。”
他:“…”嘁。
左一个小麻烦精,右一个娇气难伺候。
大人你有本事背后说人小话,有本事当着公主的面再说一遍啊。
而且…他也没说这是给公主剥的呀。
大人你心虚个什么劲儿。
他心里顿时十分唏嘘,面上却还要诚恳地附和,保护他家大人摇摇欲坠的面子。
毕竟公主闹不闹脾气不知道,但大人肯定是个嘴硬脾气大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大人就开始威胁他不准说出去,否则就让他去刷茅房。
那他能去吗?必然不能。
于是在公主问起这些都是谁剥的时候,他当即拍着胸膛毫不羞愧地认下了。
他不仅没有去刷茅房,还得了公主的金叶子。
顿时一跃成为整个府中所有人最羡慕的人,就连大人还偷偷瞥了他荷包好几眼。
别以为他没看见!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贴心又聪明的贴身侍从,他很明智地知晓,人,偶尔也是需要眼瞎的。
只是饶是他再机智聪明,那时的他也还不晓得,这金叶子,有时候能要,有时候却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