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
红衣的少年抱着伞从门边跳了出来,星眸明亮,冲她笑得虎牙弯弯,“你终于出来啦。”
傅含枝一怔,瞧见他时惊讶开口,“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柳念渡腼腆一笑,摸了摸后脑勺,“来接你回府。”
傅含枝目光微动,就见他肩头还有被水浸湿的痕迹,想来便知这小可怜在外面也不知等了多久。
她眼眸一软,唇角抿起笑容,“是不是等很久了?”
柳念渡琥珀似透亮的眸子微转,摇头否认,“没有,我刚来。”
“说实话。”
“我真的…”
傅含枝柳眉轻挑,“小满。”
少年说了一半的话就被迫噎了回去,对上少女温柔淡然的眸子,顿时泄了气。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她,着急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枝枝,你别生气。”
傅含枝皎若秋月的面庞露出一丝无奈,她踮起脚摸了摸他耷拉下来的脑袋。
“好了,我没生气。”她嗓音低柔,“不过是随口一问,怕你多等罢了。”
她想起什么,又复问道,“你怎么知晓我在这里?”
柳念渡星眸复亮起,小狗似的眸子巴巴地看着她,乖巧地回答:“周叔说的。”
傅含枝了悟地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旁若无人,将迟韫玉忽视了个彻底。
还是柳念渡目光一转落在他身上,似才看见他一般,懵然问道:“枝枝,他是谁啊?”
傅含枝的目光顺着他好奇的视线终于落在男人身上,正想说什么,迟韫玉却突然先开了口。
青衫的男人立于光线阴影处,身后是暖色昏暗的灯笼,一半光晕打在他身上,看不清他的神色,也看不清他的眼眸,只能听出他的语声幽幽。
“他…是谁?”迟韫玉也如此问道。
两人同时望向中间站着的少女。
被他们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傅含枝莫名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她蹙了蹙秀眉,对着迟韫玉道:“与你无关。”
说罢,少女收回眼神,轻飘飘侧身,拽了拽柳念渡的衣袖,“走吧。”
见少女不想多言,柳念渡又看他一眼,知趣的未语,打开伞撑在两人头顶,一同踏入细雨绵绵的雨幕中。
一把竹伞下,两人身子挨得极近。
迟韫玉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和少女牵着少年袖子的玉白手指,白皙柔软的指尖在那抹红上格外晃眼。
他握着伞的手掌陡然死死收紧,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心底阴郁止不住的渐生,面上却是一派冷然安静。
零星的几句话语偶尔随着飘渺雨声传了过来,微冷的风吹凉了声音。
“枝枝,你还没告诉我,他是谁啊?”
“过客而已,不熟。”
寥寥几言,不过片刻,无人知晓迟韫玉心里是何种感受。
亦无人窥见,幽如深潭的眼底藏着无边的晦涩和起伏汹涌的阴沉情绪。
与他无关?过客而已?不熟?
他们的曾经被她如此轻描淡写地略过。
她怎么能如此决绝?
从知晓她离开盛京后的茫然失措,见不到她的惦念,找了借口前来终于见到她的欣喜。
所有那些他根本控制不了的情绪,在此刻却又被她打入深渊,不见天光。
细雨蒙蒙,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
县衙门口的灯笼被风雨吹的飘摇,里面的烛火明明灭灭,不甚清晰的光打在面色苍白的男人身上。
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雨帘中,迟韫玉有些狼狈地垂眸,长睫轻颤。
他以为他可以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不过就是重新回到三年前那样罢了。
八年前他都可以忍受,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早已做好了决断,便不该再回头。
他没资格去介意她身边出现的人,更不能再像那三年一般,一边挣扎一边沉沦下去了。
可是他现下疼得痉挛的心,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肯定,他根本接受不了她会那样亲昵地对待别的男人,如同当初待他那样一般无二。
现如今她只是和旁的男人同撑一把伞,就让他难受的无法自抑,他怎么敢想象日后她被别人拥入怀中?
他会疼得死掉的。
她明明当初那么喜欢他,明明同他说过那么多甜言蜜语。
如今却都成了泡影笑话。
她的喜欢给了旁人,他也变成了不熟的过客。
他晦暗深邃的眸子暗涌,突然想起少女曾说过的话:我当初既然能喜欢你,现如今照样也能换一个人喜欢。
是啊,她一向说到做到,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可此刻的迟韫玉却开始恨她的洒脱。
她转身就走,他要如何?
春雨已至,故人早已离去,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了满是风雪的冬日。
——
回了别院,柳念渡才发现傅含枝受了伤。
“枝枝,你怎么受伤了?”
傅含枝拉下袖子,轻声安抚道:“不小心划了一下,已经无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