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薛念喝了药刚睡下,亲卫忽然前来向沈燃禀报:“陛下,周大夫身边那个小药童忽然跑过来说要求见少将军,您看此事要不要去告诉少将军?还是臣这就让他离开?”
小药童?
沈燃想了想,隐隐约约记起之前见到那个老大夫时,对方身边的确是跟了个小孩。
可那小孩又黑又瘦还畏畏缩缩,根本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所以他当时也没有留心。
沈燃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他找子期有何事?可是周老五要他过来传话?”
那老大夫在家排行第五,周老五就是众人对他的称呼。
亲卫摇了摇头:“臣看着不像,他来了就一直求着要见少将军,问他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劲的在那哭。”
若是在盛京城,遇见这种人他们根本不会来禀报沈燃,早直接赶出去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周老五负责给薛念调理身体,隔三差五的就可以见到沈燃,对方身边的人他们可不敢随便往外轰。而且万一若是因为他们不禀报而耽误了薛念的病情,那就更没人能担待得起。
沉吟片刻,沈燃道:“朕亲自去看看。”
话音落下,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房门:“好生守着。”
…………
房门打开的时候,沈燃立即听到了一阵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小孩站在屋中,正狠狠地拿手抹着眼睛。
因为手上也带着黑灰,有一块还蹭破了皮,那张脸越抹越脏,不仔细看几乎快分辨不出本来面目了。
听到有人开门,这孩子立即闻声抬起了头。然而她目光落在沈燃身上的刹那之间,抹眼睛的动作蓦地僵住了。
沈燃非常清楚的看见,小药童在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飞速从期冀变成了惊恐。
虽然周老五只有白天问诊才会带她过来,拿拿东西端端药,彼此之间只见过廖廖两三面,沈燃对她基本没有什么印象,但她可不会忘记沈燃。
与薛念的热情爽朗大方不同。
眼前之人的态度即使再温和,眼睛之中无形的冷冽依旧拒人于千里。
从小挨打挨骂、看人眼色看惯了。
对于别人的情绪也变得格外敏感。
她能感觉到薛念的真诚,所以薛念送蜜饯的时候她很开心的接下了。
可仅有的几次见面中,她在沈燃身上从来没感受到过这种东西,哪怕她的影子已经落在对方的眼睛里,她也只能感受到漠然感到不屑。
她总下意识怕他。
见她一直傻乎乎的站着,旁边士兵忍不住呵斥道:“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赶紧——”
沈燃微微抬起手,阻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不必。”
说完,他微微垂眸,盯住了小药童的眼睛。
四目相对,孩子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如风中飘絮,“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只是磕头,却不言语。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且恐惧让她的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扶起了她。
紧接着,青年月朗风清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要跟子期说什么,与朕说也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