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功成震河朔,余威定风波1(3 / 4)

)权及领南郡太守史郃等3百1十8人,诣荆州刺史(夏侯尚)奉上所假印绶、棨戟、幢麾、牙门、鼓车。--王沈《魏书》

跟随黄权降魏的3百1十8名文武中,有4十2人封侯,百余人为将军、中郎将,可知他们均属高才英俊。

(曹丕)拜(黄)权为侍中、镇南将军,封列侯,即日召使骖乘;及封史郃等4十2人皆为列侯,为将军、郎将百余人。--王沈《魏书》

类似黄权这种以方面军统率身份(镇北将军,督江北军),成建制投靠敌国的行为,无论如何都属于罪无可恕;

但刘备不仅赦免黄权,还引咎罪己,表示“孤负黄权,权不负孤”。

这种行为已经超出常理的范畴。

有司执法,白收权妻子。先主曰:“孤负黄权,权不负孤也。”待之如初。--《蜀书黄权传》

如果结合时代背景,可知刘备这番举动并非全出于真心,实是安抚益州士族的策略。

黄权投魏后(222),刘备集团元气尽丧,几乎不保。

彼时刘备滞留永安,1病不起,进退狼狈;而南中诸郡蠢蠢欲动。按刘备死后(223)“高定恣睢于越嶲,雍闿跋扈于建宁,朱褒反叛于牂牁”的记载看,刘备生前的弥留之际,这些南中豪帅就已经难捺野心。

高定恣睢于越嶲,雍闿跋扈于建宁,朱褒反叛于牂柯。--《蜀书李恢传》

不仅是南中土崩瓦解,连汉嘉太守黄元也举兵叛乱,还1度打算围攻成都。汉嘉郡与蜀郡紧邻(在蜀郡之西),距离成都1步之遥,可知彼时形势之险恶。

汉嘉太守黄元素为诸葛亮所不善,闻先主疾病,惧有后患,举郡反,烧临邛城……众议以为(黄)元若不能围成都,当由越嶲据南中。--《蜀书杨洪传》

黄元的籍贯史书无载,不过根据《杨洪传》可知他与杨洪相互熟悉。按杨洪出身犍为的记载看,黄元很有可能也是益州出身。

(杨)洪曰:“(黄)元素性凶暴,无他恩信,何能办此?”--《蜀书杨洪传》

实际益州士族对刘备的态度1贯不友善,《蜀书卷十2》便连篇累牍地记述了益州学者对刘备集团的抵触与污蔑。而降魏的黄权,出身巴西阆中,恰恰是益州士族的代表人物。

黄权字公衡,巴西阆中人也。--《蜀书黄权传》

在此背景下,重病缠身的刘备根本不敢、也不能处理黄权的家属。因为1旦如此,便会彻底激怒益州集团,类似雍闿、黄元等叛臣便会1个接1个地出现,这无疑是刘备所不愿看到的事情。

因此,刘备不仅赦免黄权家属,还罪己自责,表示1切到此为止,既往不咎,这其实是外部环境所迫之下的不得已。

从出身籍贯方面来看,刘备赦免的诸多臣僚,其实各自代表着蜀汉政权的不同派系。

糜芳出身(徐州)东海,是元从集团的代表人物;

孟达出身扶风,是东州集团的代表人物;刘封出身长沙,是荆楚集团的代表人物;

黄权出身巴西,是益州集团的代表人物;

郤揖是郤俭之子,属名臣之后。

有鉴于此,他们的政治污点,并未影响到家属,均得到刘备的宽大对待。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臣僚的变节行为(刘封除外),集中发生在东汉建安2十4年(219)至蜀章武2年(222),即蜀汉“由盛转衰”的特殊期间。

糜芳出走导致刘备失去荆州、孟达出走导致刘备失去东3县、黄权出走导致蜀汉军力大损、人才储备血崩。

换言之,刘备在建安末年始终面临着不断恶化的外部环境,国势日衰。

更为可悲的是,局面越是恶化,刘备便越是需要矫情忍性,安抚尚存的臣僚,以维护剩余的基业。

在此背景下,便形成了诡谲的1幕。

汉中之战后(219)的刘备,刚愎自用臻于极点,乃至滥杀忠良,导致“远人不复至”。

而同年(219)失去荆州之后,刘备又迅速转变为1个心胸豁达的宽厚长者:

臣僚越是叛变,他对待叛臣的家属便越是和颜悦色,乃至赏罚失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其实如果考虑到时代背景,便会发现刘备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出于大环境的约束,与他的个人好恶已然无关。

按刘备“终不为下”的性格来看,他无疑也希望能像曹操那样鹰扬宇内,挥斥方遒。但现实却是刘备“机权干略,不逮魏武,是以基宇亦狭”。

(刘备)机权干略,不逮魏武,是以基宇亦狭。--《蜀书先主传》

在外部环境的约束下,刘备的发挥空间便极为有限。从某种角度看,刘备“喜怒不形于色”的特点,也是这种现实心态的外在反映。

鉴于刘备在汉末乱世长期扮演失败者的角色,因此他能够展示真实情绪的机会便少之又少。

汉中之战以后,刘备曾短暂踏上人生巅峰,因此杀张裕、杀雍茂、乃至“远人不复至”都集中发生在这1时期。

然而随着同年(219)年底关羽败死、荆州沦陷,刘备便立刻收起了得意忘形的姿态,重新摆出1副“弘毅宽厚”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