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本来在强撑着扳一个端庄主母的样子,见崔元卿心虚地咳嗽,自己也绷不住红了脸,咬牙朝崔文心道:“你这丫头,嘴这样坏,小心你叔叔明日就找门亲事,将你嫁出去。”
崔文心跟她相处越久,就越发将她当自己人,也不怕她,扮了个鬼脸,与程瑾宁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程颂安又气又羞,红着脸朝崔元卿道:“你管不管她?”
语气里有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娇憨,崔元卿一怔,抿直了唇线,再次伸出手轻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程颂安愕然,连忙朝程挽心看去,但见她低眉敛目,目光却落在他们交错的手上,神色有些哀怜,她简直想跟她解释一二,说清楚他们平时并不这样。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程颂安平日想到前世他们两个那样对不起自己,今生就时不时想掺和在他们两个之间,给他们添些堵,但真直面程挽心的时候,却因早就知道他们才是互通心意的一对爱侣,又有些怜悯她爱的男人三心二意。
崔文心更是笑嘻嘻地道:“瞧吧,小叔叔都不避讳人了,羞羞羞!”
一边说,一边刮着脸笑他。
崔元卿缓缓朝她看过去,半眯了眸子想了想道:“这次秋闱放榜,京中多有去榜下捉婿的,沂州来的苏执虽是解元,却因长得凶,竟没人敢捉他。”
他故意顿了顿,又指着崔文心道:“我看不如捉了过来给你。”
崔文心引火烧身,这才急了,跺着脚呸了一声:“小叔叔同我哥哥一样,不是好人,我不睬你们!”
程颂安想到她前世的命运,忽而觉得这也是个极好的婚事,苏执是秋闱解元,又得崔元卿赏识,等殿试中再取个好成绩,嫁他怎么也比去嫁那个死了好几房妻妾的老头子强许多。
于是便认真问道:“长得能有多凶?人品如何?若是好的,那就订下。康哥儿能认识几个人?必没有大人这等眼光。”
她为崔文心一片实在的打算,夸崔元卿的时候也是真情实感,全然出自胸臆。
崔元卿眉心动了动,唇角小幅度地向上弯了弯,道:“好,我吩咐一声,此事就交给夫人去办。”
刘时移此人文采斐然,又有经世治国之才,但幼时家中变故,导致有些结巴,为不让这个缺点暴露,他话极少但一开口就又狠又准,久而久之,人就显得有些凶悍。
唯有对他了解的人才知道,他实则是个吵架输了,当场就能哭的儒生,与伶牙俐齿的崔文心未必不是一对佳偶。
崔文心早就羞得捧着脸跑了出去。
程颂安心中一喜,若能给她订了这门亲事,也足以报答她前世的照料之情了。
程瑾宁拧着眉又道:“你果真对我姐姐好吗?”
程颂安有些尴尬地道:“小孩子别总问这些,长姐现在吃得好睡得好……”
“我的确对你姐姐不够好,”崔元卿打断了她,直言道,“不如瑾宁教教我,怎么算对她好?”
程颂安后半截儿话卡在嗓子里,再也没能说出来,他竟当着程挽心的面说出这些话?是故意在她面前撇清,还是又发了疯病?
程瑾宁不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一听崔元卿肯虚心受教,便昂着头问道:“我来问你几个问题,若答得上来,我才肯叫你一声姐夫,才愿意教你呢。”
程颂安正要阻止,崔元卿却似乎很认真地道:“你问吧。”
程瑾宁也不客气,连珠炮地问道:“我姐姐爱吃什么,爱喝什么,爱玩什么?她最喜欢谁的诗词?”
程颂安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苦涩无比,这下可以在程挽心面前暴露他们之间的虚情假意了。
崔元卿果然默了一下。
程颂安唤来海棠,将凉茶撤了下去,再重新换上热的来,一边又漫不经心道:“这些小事,谁会记在心上?罢了,你随文心先去春晖园玩。”
程瑾宁气鼓鼓地撅了嘴,恶狠狠地朝崔元卿瞪了一眼,刚刚升起的好感又骤然消失无踪。
崔元卿摆手示意她继续坐下,垂眸看着地面道:“她喜欢李清照,自然也同易安居士一样爱打马,她并不爱喝茶,爱喝冰的桂花浆水。”
犹豫了一下,又道,“她爱吃的是,红油蹄花。”
程颂安刚端起热茶送到嘴边,被他这一句弄得呛了一口,伏在桌上剧烈咳嗽起来,连海棠都忍不住一边拍着背给她顺气,一边向崔元卿多看了一眼,目光满含疑惑。
但凡能多留心一眼的,知道程颂安喜欢李清照,喜食冰饮,喜欢打马关扑的搏戏都不难,可这个红油蹄花是她在益州那川蜀之地才常吃的东西,她从未在崔府要过这道菜。
崔家历代都在京都生活,饮食习惯偏清淡,老太太和张氏更是吃不得一点辣,因此就连前世,程颂安也极少吃,崔元卿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咳嗽了一阵,略平缓了些,抬眸去看崔元卿,他却转了目光,不与她对视,再看程挽心,她只是手指紧紧扣着罗汉床上炕桌的桌角,指甲有些泛白。
他们二人之间难道还会说这些?不,绝不可能是程挽心。那,就是那个人了,是他告诉崔元卿的!
程颂安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