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安趴伏在地上,压抑的哭声带着浓浓的痛苦,还有不为人道的心酸。
他并没有哭很久,仅仅只是片刻,便抬起头来。
时间虽短,可慕云澜却注意到,他的衣袖几乎被泪水打湿。
“一时失态,请寒王和寒王妃见谅。”
慕云澜自然不会介意。
“虽然已经开春,可地面到底是寒凉,李公子身体不好,又身中剧毒,还是不宜在地面上久跪。”
身中剧毒?
楚寒霄眼神微微一动,随即走到一旁的草丛边,将翻倒的轮椅给拉了出来。
“李公子若是不介意,本王扶你起来。”
“寒王殿下不嫌弃草民残废之身,那就有劳殿下了。”
李邺安说起残废之身四个字,神色一片坦然,并不见任何的避讳和黯淡,仿佛早已经接受现实。
楚寒霄将人挪到轮椅上,往平坦的地方推了推。
轮椅这种东西自古有之,不过现在还是木头制作的,只是颇为笨重,滑动起来很不灵便,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更是举步维艰。
李邺安坐稳之后,平息了一下气息,抬眸看向慕云澜,除了红色的眼眶,其余已经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寒王和寒王妃心中肯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吧?但说无妨。”
慕云澜面上浮现一抹浅笑。
“无疾堂的药材船中出现了大批的银砖,我便知道我和王爷被算计了。
可如今,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又见到了李公子,忽然觉得被算计了,也没什么。”
“寒王和王妃心性豁达,草民实在是佩服。
不过还是要向二位道歉,无疾堂药材船的20万两银砖,是我授意人悄悄藏上去的。
为的,就是将二位牵扯到江南延税的这桩案子当中。
因为草民知道,这世上若是还有人能大刀阔斧的改变江南,不畏强权的揭穿三年前的真相,就一定是二位了。”
楚寒霄不怎么赞同。
“朝廷中还有很多持身中正的官员。”
“的确如此,可那些官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和胆魄,敢于直接对上傅丞相和太子。”
李邺安回忆起自己做的事情,面上满是坚定无悔。
“三年前,太子拉拢我父亲,想要他带领着整个户部站队,可是我父亲不愿意。
他总是说,户部总管天下土地和钱粮,户部尚书便一定要持身中正。
因为土地和钱粮,关系着天下所有百姓的生死。
太子拉拢不成,就想在户部安插自己的人手,可我父亲还是不同意。
甚至屡次和傅丞相在朝堂之上,因为政见不合,而发生争吵。
本以为只是政见上的不同,大家各抒己见,最终为的都是大周朝的昌盛发展。
可没想到,太子和傅丞相却已经动了杀念,趁着父亲前去江南调查盐政贪腐的案子,害了我父亲的性命。
然后推举了个草包,占据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让整个户部从此为太子和傅丞相所用。”
李邺安温润的神色终于有了情绪。
“现任的户部尚书完全就是太子和傅丞相的狗腿子,他们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当初洛城受灾,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本应户部筹措银两、调转粮草,救济百姓。
可最终的结果,寒王和王妃都见到了。
洛城赈灾不利,百姓民心动荡,到后面更是因为赈灾不利而产生了疫病。
幸好寒王妃您找到了治疗疫病的法子,否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因此而陨命。”
想起当初的洛城灾情,慕云澜心中也捏了把汗。
当初她去的再晚一些,楚寒霄恐怕都要折在里面了。
“所以你就下定决心,要旧案重提,让太子、傅丞相和户部尚书等人都付出代价?”
“是。”
“你弟弟是你派遣过去的?”
“是。”
“那你可有想过,这样会害死他。
虽然说他成为盐商,是为了调查这些人的犯罪证据。
可同时,他也在暗中鼓动那些盐商,囤积食盐,哄抬盐价,引领着他们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和王爷查处,江南的案子必定要秉公办理,你弟弟身为要犯,恐怕难以保住一条性命。”
李邺安点了点头,声音略有些低沉:
“我知道。”
“知道你还要这样做?”
“这是我们商量好的,同样也是我二弟心甘情愿的。
如果没有二弟的引领,江南的那些蛀虫不会那么快露出马脚。
我们李家的仇也不会那么快就能报。
我们复仇的手段不算光明,现在要为之付出代价,也是应当的。”
“哪怕是送命?”
“是,哪怕是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