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些总归是没有错处的,那倪小娘子虽有家学,但谁晓得一个女子在家中又能正经学到多少呢?万一在她这里出了岔子,到时不单单只是她恐有牢狱之灾,他们这些涉事的夤夜司中人,只怕都要被问罪。 周挺却在想她方才那句——“你也要以男女之别来约束我吗?” 他 似乎说了令她生愠的话。 流言出于口舌,亦可杀人于无形,正如此前吴岱故意令人传他与倪素有私,为不使流言愈演愈烈,过分伤及她的清白,周挺避嫌至今,极少踏足南槐街医馆。 男女大防,本该如此。 可周挺不明白,她为何可以分毫不在乎那些诋毁,甚至敢再踏进夤夜司的大门,明明她不止一次受过刑,明明她最知道刑罚的残酷。 她如何敢涉足这些本与她无关的事? 他看不懂这个女子,她太不同,也太大胆,可若她一直如此,只怕于己无益。 周挺并不理解她的这份锋芒。 “她兄长的事已毕,便不该再沾惹官场上的这些事。” 周挺翻身上马,嘱咐晁一松:“赶紧去,不要再耽搁。” 春光正盛,且带几分难得的暖意。 倪素穿走在热闹的街市,轻晃衣袖,引得依附于袖口边沿的淡雾散开,化为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形。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她一边朝前走,一边说。 那两根银针并非是在吴府外发现的,而是他们将将要离开之际,在吴岱说了那番荒唐的疯话后,徐鹤雪看出端倪,走到他面前,从他斑白的乱发里取出的。 吴岱的癫症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倪素只见徐鹤雪抽出的那两根银针,便明白过来。 吴岱毕竟还有个女儿在宫里做贵妃,又何况官家并不想治吴岱的死罪,若此时吴岱死得不明不白,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这背后还有更深的一潭水在等人涉足? “你既知吴岱的癫症是为人所害,便该明白,你一旦入夤夜司为他诊病,害他之人,亦能害你。” 徐鹤雪停步,此时他并未在他人眼前现身,伸手摘下帷帽,郎朗日光底下,他的面容苍白而秀整,“倪素,我同你说过,你愿意为我点灯,愿意为我留在云京,于我而言,便已是莫大的帮助,这已经很好了。” “你可以为你兄长受刑,为他不要性命,因为他是你的至亲,而我却不能让你因我的事而涉险。” “兄长是我的至亲,所以我为他涉险是人之常情,而你与我,有什么干系?”倪素望着他,“萍水相逢?是吗?” “萍水相逢,不具名姓”,这话是说给苗太尉听的,还是,其实也是说给她听的? “并非如此。” 徐鹤雪寂冷的眸底泛起一分涟漪。 “那你告诉我。 倪素抿了抿唇,“徐子凌,有些事你不说,我就只能自己去猜,可我不是总能猜得对。 春阳落肩,而徐鹤雪却分毫感觉不到这分暖,他立在她的面前,片刻才从她的这番话里捡回心神。 “我依附于你。 他说。 料峭春风吹动他霜白的衣袂,“招我残魂,予我容身,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但我却不该让你为我再做些什么。 “你还有你的志向,我从不怀疑你这样的女子想做什么会做不到,而我的事太重,我并不想将你牵涉其中。 他一定要用“依附 这两字,却不单单仅指他不能离开她太远的这道禁制,字面之下,还有另一种释义。 “可是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倪素越是听他说这样的话,就越发能体会到他骨子里的孤清,“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人与人之间的付出与获得都该是相互的,你先为的我,所以我也来为你,我可以为你点灯,也可以帮你很多的忙,只要,你相信我。 他退一步,她却又进一步。 时值三月,柳枝新绿,徐鹤雪只一抬头便得见碧丝婆娑,“我当然信你,但是倪素,你要好好地活着,过自己的日子,写成那部医书。 这个阳世曾对他坏过, 但此刻身在这个春意浓烈的人间,他心中又觉得,活着应该也能是一件很好的事,至少,对她来说,应该如此。 倪素几乎失神,周遭人来人往,偶尔有视线投注在她身上,谁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更不知她为什么要这样呆呆地站着。 她忽然说了一句话,声音却很小。 “什么? 徐鹤雪没有听清,便稍稍俯身。 倪素看着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