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高的赋税了?赋税的作用的维护国家的基本运转而不是逼迫农民起义!定下七斗甚至十斗的赋税……皇帝是嫌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稳了吗?
但就他思维被打击到都有些发散的时候,那边常青却是诶了一声:“这事儿奴婢却觉得不对劲……那汉子,你说你小时候这亩税便是十斗,那你为何会等到今年才进京来找殿下?”
说得程铮的神色便是一震,整个人蓦然就回神了:是了,为何这陈柏今年才进京?
其实严格的说起来这陈柏并不是来找他的,估计这人是来求助穆家,又被穆家转手当蹴鞠踢给了自己……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陈柏既然已经在这十亩的重赋之下忍了半辈子了,那今年如何便忍不了了?
或者说……为什么偏偏是今年?是诸位皇子将将分府出宫的眼下?
程铮不想用阴谋论的想法往这个庄稼汉身上套,但他踩过的地雷太多了,多到他不得不时时刻刻的注意脚下,只唯恐走错了哪步路。
而就在他用近乎于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时,陈柏却用很是憨厚的模样回答道:“若是寻常年头,我们上山下湖打点东西,总也能将日子糊弄过去,可今年却……却着实没有办法了。”
“如何便没有办法了?”程铮更加不解:“今年……今年西北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儿啊?”
“没有大事?”陈柏便唬了一跳:“今年西北的春天可有一阵子的大旱,地里的庄稼都渴得倒了一片,如何便叫没有大事儿了?”
程铮只皱眉一想:“仿佛是听说过?但不是说前阵子已经下过一场雨解了旱情吗?”
陈柏就一声哀嚎:“那也不顶事儿啊大老爷!您是没有下过地的,便不知道过不了多久便是庄稼收成的时候了,就像是那人一样,长歪了骨头幼时还可以掰一掰,等到成大人了便再也掰不回去了!”
程铮且听得混混沌沌恍恍惚惚,只觉得好似有些道理?可他着实是个没下过地的人,这到底是有理还是没理他也说不清,就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常青。
常青虽说是幼年便进宫的,但到底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不然也不会走这断子绝孙的路不是?
便就轻轻上前两步,只在程铮的耳边轻声道:“却是这般呢!奴婢幼年时虽没下过田,但也帮着在田埂上转悠过,因此这地里的事儿也知道几分。听老人们说最重要的便是清明谷雨前后的雨水了……殿下虽身子金贵没接触过这些糙事儿,却也应该知道春雨贵如油的说法罢?”
这话儿程铮自然知道,便就又思索了一阵,只往那两三个月前的朝会上想,这才蓦然想起来这西北的官员仿若是上过折子说过此事的。
只那时的折子却是例行的报告而已,言说虽是有一个月余没有雨了,但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儿,这井里河里的水总能够支撑过去的,因此西北一切都好,还请圣上安心。
故而便没有在朝中掀起什么大的风浪,竟是连皇帝减赋的旨意都没等到便被官员任调的风波淹没了过去。
可现在听来,这事儿却仿佛不是这么简单的?
程铮便有些糊涂了,只向着这陈柏再次询问道:“你说的有雨,可是真的有雨了?那地里的庄稼……可还活着?”
那陈柏老实道:“前些日子是下了几场的雨了,这地里的庄稼看着虽不好,却还存活着呢。”
……便是说这折子没骗人罢?
程铮又一想:“那你可是进京来告御状的?告这西北的官员私自加重了赋税?”
陈柏便奇怪的一抬头,只憨实道:“还能这样?小人却没有想那许多呢。”
程铮便就又觉得这嗓子眼有些痒似乎有骂些什么的冲动。
但他到底忍住了,就咬牙切齿的将那骂人的话在舌尖滚过几轮,这才道:“……那你进京来是想作甚?”
陈柏看上去似乎终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了,他的眼珠子四下里溜了一溜,只看着程铮书房中的摆设且停留了一阵,但相比贪婪,他目光中更多的却是一种掩饰什么的仓皇。
就在程铮近乎于忍无可忍的时候,那陈柏终于低声道:“我家去年便欠下了三斗的税,还是好说歹说才同意今年用五斗还上,这就是说今年我家得上交十五斗才可以……只小的哪里去找这许多的粮食?再加上今年的那一场旱,便是只有十斗也交不上!因此我想了又想……干脆”
“干脆?”说的程铮也是困惑了,只追问道:“干脆什么?你倒是说啊!”
“小的……小的……”陈柏喏嗫了几声,终于放弃了一般的大声道:“小的左右合计了也合计不上今年要交的粮食,便索性带着老娘和婆娘偷偷跑了!”
程铮:“……”
一时间他只觉得眼前有些发昏
这陈柏带着一家老小跑路了?
这是什么?
这是逃户!
陈柏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军户!而一旦一家军户成为了逃户,那可不是什么坐牢流放便能够解决问题的!至少都是个监后斩!
也就是说……在程铮的面前,跪的是一个注定要压上刑场的逃犯。
这个想法使得程铮岂止是眼前有些发昏,他简直是有些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