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回现实,“您还好吗?”
埃斐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梳理自己的思绪:“我没事,怎么了?”
“自从离开妓/院后,就没再听您说过话了。”所罗门说,“而且表情一直很严肃,像是陷入了沉思……是有什么让您感到困扰的事情吗?”
“……没什么。”她揉了揉眼角,以缓解内心疲惫的情绪,“只是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
如今,这个被神选中的完美继承人被大卫送到了他身边,而且雅威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只要它向先知发布一道神谕,即使是大卫也无法忤逆神的旨意,它却没有这么做,其中的原因她还没有参透。
但有一件事是无需置疑的,那就是雅威不可能做赔本买卖——很多情况下,信徒的特性会在神明身上体现出来,即使眼下有短暂的亏损,也只不过是为了日后能博取更大的利益。
唯一需要辨明的是,神所获得的利益,是否要以她和她身边的人作为代价。
“关于您昨天的提议,我仔细考虑了一夜,最终判断它是正确的,我确实有必要将更真实的姿态展现给您。”所罗门说,“包括我的性格,对事物的认知,以及个人需求,为此我拟列了一张清单。”
埃斐沉默了几秒,才回答道:“……一张清单?”
虽然大卫和所罗门这对父子在各个方面都南辕北辙,但这种给点好处就打蛇随棍上的特性,真是让人不得不惊叹基因的强大。
“当然,没有写在羊皮和莎纸上,只存在于我脑内。”没了那种胆怯的伪装后,他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语速均匀,语调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这导致他即使在说自己的事情时,听起来也像是在向什么人汇报工作,“我的记忆力很好——这应该是后面要说的,但既然提到了,我认为把它提前交代也并无不妥。”
她有点感慨:“你有时候说话真像一个公务员。”
“公务员?”
“别太在意。”她说,“有时我会突然说出一些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名词。”
“我明白了。”他慎重地点了点头,仿佛要将这条消息列进自己的观察日记里,“如您所见,我是一个通常意义上——这个'通常意义'指的是以我父亲大卫的标准——较为无趣的人。如果您哪天开了一个玩笑,而我显得无动于衷,并不意味着我厌倦了与您讲话,或对您有意见。如果您愿意与我分享一些趣事,我内心是乐于接受的,只是我很难像其他人那样,展现出对某一事物或话题的强烈兴趣。”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埃斐说,“你嘴唇的两端向下耷拉,如果你不微笑的话,看起来就像是在不高兴。”
所罗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还有这种原因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反过来说,如果你困扰于寻常的人际交往,试着多微笑会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她说,“另外,以防你不知道——以你父亲的标准,世上大部分的人都很无趣。”
所罗门抬头看着她:“是为了安慰我吗?”
“是带有安慰性质的实话。”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在细嚼其中的含义:“不过,我认为自己无趣的程度应该比世上大部分的人要严重一些,因为我很少产生好奇和探究的欲望,父亲认为我天生就比普通人缺少一些感情。”
“看得出来。”她说,“普通人不会在昨天那种情况下把裤子也脱掉。”
闻言,所罗门的脚步倏地顿住了——埃斐看着他的肩膀颤抖不停,仿佛有一股冷气从脚心窜到了脑袋,脸颊却如火烧般涨红。
“我……”他嚅嗫道,在察觉到她探究的视线后,他下意识地把披风上的帽檐往下拉,像是一只土拨鼠想逃回自己的洞穴,“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别太担心,小伙子。”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乐观的角度出发,至少你还有羞耻心。”
“这算是安慰吗……?”所罗门小声咕哝——现在他终于有了一点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反应,“感觉我窘迫的样子似乎让您很开心……”
“是带有安慰性质的玩笑。”
所罗门假装咳嗽了两声,又恢复了之前没什么情绪的状态,仿佛前面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一样……然而他走路时动作磕磕绊绊的,像是靠牵引线行动的木偶人,埃斐几乎能听到他的关节发出咔哒哒的声响。
“关于我个人的需求……这部分并不多。我对食物没有特别的需求,如果有必要的话,以木屑和昆虫为食也无妨。”他停了一下,脸颊再一次烧红了,“但、但是……在没有生存压力的前提下,我希望三到四天就能洗一次澡。”
“可以。”她避开了和“洗澡”有关的字眼,“不过再怎么落魄,也不会让你沦落到去吃木屑的。”
“另外,以塔玛为标准,我希望能够得到您对塔玛的爱的五分之三。”
她掀起一边的眉毛:“这很难。”
“我明白。”所罗门说,“考虑到您和塔玛相处的时间,我的确无法要求您对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孩子投入这种程度的感情,所以我已经做好了靠劳动来换取这些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