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听话懂事,就算不喜欢,碍于他爹说的话一定会同意。”赵盼儿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消沉道:“此事还有缘由,师爷虽然没有功名,但他爹是个举人,有个兄弟是同进士出身,五年前谋了个外地县令,说是再过一年,就能更进一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近乎自言自语,“不过一个捕头,何至于这样钻研。”
杨氏等她自己回神,才说,“贺县令出身贺家,靠自己的本事考了个举人,虽然官途短,但有族里帮忙运作,将来做到知府应当不难。”
赵盼儿也了解过一点,她知道知府是五品官,管着很多地方,比县令可大多了,她声音平静道:“当官的就能随便欺负人吗?我不稀罕。越儿他爹说的比唱的好听,不喜欢冷着就是,可岳家权势那么大,我们家不得捧着供着。”
她冷笑一声,“到时回家告一状,他估计又要怪我没有教好孩子了,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是一辈子,跟入赘有什么区别?”
“什么叫有前程?再厉害,能比上人家那么大的官。”赵盼儿抚着额角的碎发,“他要真这能忍,当初为什么非要娶我,他自己做不到的事,偏要孩子做到。”
当初情深,此刻缘薄,年轻时的郑捕头也曾为了一个姑娘,三番四次跟爹娘顶嘴,小心翼翼的护了好几年,如今一切都如愿了,心也变了。
赵盼儿又何曾不是看出了丈夫的凉薄,为了追求那看不见的前程,连孩子的一辈子说搭上去就搭上去,现在便如此,将来呢?
是不是有人看上了闺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他得心所愿,可自己呢,赵盼儿问。
她就三个孩子,都让人给毁了吗?
心里答案越来越清明,好像并不需要杨氏的劝解,她觉得自己就能做主。
人生难求大富贵。
都说贵人相助,飞黄腾达,可又有几人有这好命数,不都是一代一代积累而来。
家里如今不缺钱财,儿子也没必要去当衙役,到时三代过后,靠着家里的家资读书,未必就不能翻身了。
赵盼儿幼时吃过很多苦,她更喜欢过安稳日子,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月娘,你帮帮我。”赵盼儿握住她的手,“不求你别的,将来县令要是报复,你……”
后面的话,实在难以说出口,赵盼儿都想把自己唾一口,这叫什么话,觉得人性子好就得寸进尺。
不过身如浮萍,如今能抱住的也只有杨氏了。
杨氏眉眼未动,只说,“堂姐放心,这点小事县令定然不会放在心上。”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自前朝起,世家联手把持朝政,左右皇权,欺压百姓,大肆敛财。
可富贵权势握不住一辈子,总有人会站出来鸣不平,一人力微,两人言轻,但十人百人总会有点用,如今贺家自己都自顾不暇,贺县令的风光也只是自我维持的体面。
贺尚书还能撑多久说也说不准,他一旦倒下,贺家这棵庞然大树没人撑的起来,郑捕头不靠上去最好,但要真铁了心跟着,杨氏也不会多嘴,拦人前程因果太大了。
午时末才吃饭,赵盼儿心不在焉,郑越也有点食不下咽,蓉宝端着碗把所有人都看一圈,然后把碗里的米粒都扒干净,就迫不及待的跑了。
课业太重,过两天就要上学了。
赵老四追着她们的背影喊,“你二哥说家里煮了苞谷和番薯,你们要吃就去奶奶家。”
蓉宝从门口伸出个脑袋,“爹,我想吃烤苞谷。”
“你想着吧。”赵老四微微侧头,“别撑着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
有了好吃的,蓉宝又把课业放到脑后,她和嘉宝跑到老屋。
赵二郎刚放下碗,就被俩人央求着烤苞谷番薯。
“你们还吃的下啊?”
蓉宝拍着胸脯保证,“能。”
“行行行。”
想参与这个活动的人还是挺多的,连春儿和赵大郎都帮忙捡了不少柴火。
赵二郎找了一个土坑,先烧一大堆火,等火势小了,就把番薯苞谷埋进去,蓉宝还放了几个鸡蛋。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焦香味传出,蓉宝拿棍子去刨坑。
翻开火堆,里面是焦黄的番薯和苞米,蓉宝吃的手和脸黢黑,她拿着玉米啃,吹两下还要呼几口热气。
山势高,可以看到大半个村子,蓉宝指着一处,“大伯。”
赵二郎眯着眼睛,只能瞧到一个壮实的身影,“你怎么知道?”
蓉宝站起身,指着路上的马车,“三姑姑家的车,最高的是郑越表哥,那旁边肯定是大伯二伯他们。”
赵二郎夸道:“这心眼子,真不错啊。”
那头确实是赵盼儿几人,来村里一趟 足足拉了百来斤的东西,要不是放不下,杨氏还想把栗子给她带着呢。
“都是自家的东西,不要钱,城里花销大,能省一点是一点。”
赵盼儿拉着吴氏的手,“哎,您照顾好自己,多吃肉,这胳膊都细了。”
“吃,天天都吃肉。”吴氏笑眯了眼,“没事多去看看你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