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来到咸阳城的时候,正值一个阳光热烈的午后。
咸阳城门口,守城士兵正在盘查来往行人和车驾,检查到刘邦一行人时,神态显然严肃了许多。
只看这低调的马车和车外护送的士兵,便知马车内坐着的定然不是普通人,刘季等人顺利进入了咸阳城。
刘季偷觑着身旁男子的神情,奈何这张脸太过平静,仿若木头一样,他愣是看不出任何这人的任何想法。
他咳嗽两声,悄悄道:“我与阁下相处数日,还不知怎么称呼?”
男人面无表情,冷冷道:“区区郎官,位卑无权,不敢污了刘亭长的耳朵。”
刘季一噎,郎官,这叫位卑?
郎官隶属于郎中令,有议郎、中郎、侍郎和郎中四等,职责便是守卫宫廷门户,护送车驾,随时准备由皇帝差遣。
这看似是一个没什么权力的官职,事实上,能担任这个职位的,不是出身大族,父兄有功勋,就是家资颇丰。
郎官是一个很体面的官职,这是亭长拍马也赶不上的,何谈位卑呢?
先不说刘季还不是亭长,哪怕他是货真价实的泗水亭长,也不敢在郎官面前充大爷。
对方这么说话,明显是在恶心他呢。
刘季心里暗骂几句,面上却和蔼得很:“哎呀,不要冷着脸嘛?”
“说不得我们日后还能成为同僚呢?”
男人猝然冷笑道:“同僚?你一个反贼,也配与我称同僚?”
“你以为自己来咸阳城是享福的吗?”
刘季笑嘻嘻道:“别这么暴躁嘛?我可称不上反贼,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男人绷着脸:“你现在没做,但会做,不是反贼是什么?与其逞口舌之快,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小命。”
刘季笑得胸有成竹:“你是这么想的吗?可我怎么觉得,陛下并不打算要我的命呢?”
男人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凝视他:“你在开什么玩笑?”
无论如何,谋反都是死罪,他凭什么认为皇帝会饶过他?
放虎归山,这可不是陛下的作风。
刘季懒懒地说:“若是陛下想要杀我,早在你那日来刘家时,就会杀掉我了,何苦还要送我来咸阳?”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男人皱眉,说道:“你犯下谋反大罪,于情于理,都应该押到咸阳明正典刑,随便杀了算怎么回事?”
刘季说道:“其实你说得有些道理,只是有些天真了。”
他淡淡地说:“始皇帝威名赫赫,必然不会甘心随便杀了我,不让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死掉,他是解不了气的。”
“可问题是,天幕来了。”
“天幕已经告诉陛下,心软放过一个赵高,会为日后埋下多大的祸端,他怎么可能放心我多活几日呢?”
“必然是要一击必中,确保我再也不能妨碍他的统治才对。”
“可他不仅没有这么做,还派你来押送我到咸阳,这就说明他短时间内并不想杀我。”
“我一个反贼,他不杀我,是想要做什么?必然是因为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侃侃而谈,身上那副市井流氓气都褪去了大半,露出日后那位汉高祖的影子。
男人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对了,从一开始的无视,变成了惊疑和忌惮。
刘季仍是笑呵呵地,似乎不明白自己说出了怎样惊人的事情。
男人的事情更加严肃了。
嬴政很早就知道,刘季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物。
他在看到刘季的一些行为,确实觉得对方不要脸,没有廉耻。
但回头细想,又是另一种看法了。
一个人既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又有驾驭人才的能力,还有能屈能伸的气度,这简直是无敌了!
俗话说得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当然嬴政并没有听过这句话,但不妨碍他懂得这个道理。
他得到消息,刘季已经抵达咸阳,宫人们正在对他洗洗刷刷,确保他以最好的状态面见皇帝。
而那位负责押送刘季的郎官已经先一步来复命了,并补充了一句:“卑职以为,此人不可小觑,还请陛下不要被他迷惑!”
嬴政轻笑一声,说道:“朕乃大秦皇帝,岂会惧怕一个草民?”
嘴上这么说,但他并没有轻敌。
天幕出现之前,谁知道赵高一个阉人,居然能篡改遗诏,操控皇帝?
谁知道胡亥一个小儿,未来竟会长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而刘季比他们更加危险,一个起兵反秦,最终夺得天下,建立大汉的人,又岂会是好相与之辈?
嬴政神情平静,衣饰华贵,好一派帝王风度。
但在看到刘季的时候,他还是不免有一瞬的疑惑。
只见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男人走进来,衣着算不上华贵,但胜在干净整洁,就是脸上笑嘻嘻的,一看就不像是大祸临头之人。
嬴政心里只有一个问题:他怎么笑得出来的?
嬴政冷冷淡淡地说;“刘季,刘邦?”
刘季笑呵呵道;“陛下称小民刘季便可,小民现在还没有改名。”
嬴政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