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乃丞相的嫡子,在这长安城是几人之下而万人之上,进出九卿府衙和东西两宫都轻而易举,强入娼院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他还有些分寸,知道自己有皇帝郎中的身份,不能大张旗鼓地到娼院行走。否则直接亮出丞相名头,定畅通无阻。
田恬冷笑几声,立刻又从案下摸出了几块金,将其中一块扔给了毐:“拿去!将三日后的号牌领过来,否则莫再进此门!”
“少、少郎君,恐怕不够啊。”大奴毐捡起那串钱说道。
“嗯?为何?!”田恬盯着毐,有些怒意地斥问了一声。
“排这号牌的人极多,还有人彻夜一直等着,排到号牌之后,他们也不入院,当场就转卖。”大奴毐如实说道。
“号牌转卖要几多钱?”田恬再次问道。
“恐、恐怕要三千钱!”大奴毐连答道。
三千钱:一个五口之家辛勤耕种,节衣缩食五六年才能存够,可在田恬这些豪猾勋贵看来,可以随意泼洒挥霍。
田恬没有任何的犹豫,把案上那些金块全部都扔到了大奴毐的面前,后者连忙捡了起来,这足有七八千钱之多。
“这够了吗?”田恬冷声再次问道。
“够,够了!”何止是够了,大奴毐也可以再剩下一笔私费。
“那便快去办事,不要迟疑!”田恬说道。
“诺!”大奴毐连忙站了起来就准备退出去,但是还没出门,田恬又叫住了他。
“将偏房那几个女人叫过来!”敞开了袍服的田恬急不可耐地说道,在药效进而胡妓的双重作用下,他火很大。
“诺!”大奴毐心中一阵羡慕嫉妒,但仍领命来到门外,将此事交代给守在门外的老奴拙,自己就打算去办事。
大奴毐刚穿过这后院,将要转到前院之时,又听到那滕妾们泠泠的笑声,于是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转身朝后看去。
他看着那些滕妾披着单薄的襦裙,摇着曼妙的身姿走入那正房,心中也是一阵艳羡和期待,下腹更是燥热胀痛。
当要好好为少郎君办事,说不定少郎君日后会把其中一個滕妾赐给自己为妻呢?
大奴毐贪婪地看了几眼,直到旖旎之声从正房传了出来,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
三日后的四月十二戌正过一刻,一只灰色的鸽子从建章乡山水庄园里飞了出来。
此时,日头早已下山了,月亮却还未爬起,这偌大的长安城里,除了那零星的灯火之外,再无亮光,几乎一片漆黑。
这只鸽子正值壮年,它在漆黑的夜空中绕了几个圈之后,凭直觉不停向北飞去。
空中风平浪静,鳞次栉比的房屋在鸽子的身下飞快掠过,正忙着准备晚饭的黔首无暇看天,自然不会留意到这孤鸟。
这鸽子飞了一刻钟,终于来到了安定里的上空,它在空中搜寻了片刻后,就在那星罗密布的房屋中找到了自己的巢。
没有片刻的犹豫,这只鸽子朝下方一头扎下去,飞入了那熟悉的院落中,停在了鸽子笼上,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很快,坐在鸽笼旁边的一个瘦高个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将绑在这鸽子脚杆上的小竹筒取了下来,连忙向正堂跑去。
正堂里亮着油灯,樊千秋正伏在案上画一副大漠的地图:精确度自然不高,但主要河流和山脉的走势,却大致可看。
这十多日时间里,樊千秋一直都住在万永社里,没有回自家那冷清无人的宅院——他正等着田恬这条大鱼游入网中。
其实,这条鱼早已经入网了,樊千秋只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它从网里面捞出来而已。
……
伏在案上极易腰酸背痛,樊千秋时不时就要直起身体来,捶一捶自己的背。
约莫戌正二刻时,当樊千秋再一次从案上直起身来歇息,他便看到一个人影匆匆跑过来。
“上报社令!山水庄园的信鸽来了。”豁牙曾将那那三四寸长的竹筒交到了樊千秋手中。
“好!”樊千秋检查了两端的封泥,确定完整无缝之后,才拆开倒出了里面那长条素帛。
“恬至,一人,可行!”布条上只有寥寥的六个字而已,但是却让樊千秋心中激动万分。
今日,是捞鱼的日子了。
从山水庄园开院后第三日开始,田恬夜夜都要在山水庄园留宿,体验此间的逍遥和乐趣。
旁的不说,田恬光是在山水庄园里花的半两钱,就有五六万,堪是山水庄园的头号恩客。
田恬虽然是一个草包,但也不是一个笨人蠢人,他对这长安城大势仍然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知道和胜社与万永社之间的龃龉。
他知道建章乡是万永社的该管乡里。
他知道身为郎官不该随意出入娼院。
当然,这些顾忌并不能抵消田恬内心对胡妓的渴望。
或者说他虽然也谨慎小心,但是内心深处仍然太过自大了,他以为仗着丞相嫡子的身份,不管黑白,无人敢动他。
而事实也是如此,倘若樊千秋没有来到长安城的话,那确实没有人会因为出入娼院的小事,对田恬这官二代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