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午梦千山,窗阴一箭(四)……(6 / 24)

坠落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其间只觉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被那诡异邪焰所缠,如割如裂,又如烈焰上炙烤,痛得人几乎疯癫,最后一丝清明神识被她牢牢守住,又十分不解——

她跳下去前明明是要闪挪到闭关洞府内,此刻为何迟迟不落地?

总不能是定错了位置,把神魂摔进了无间地狱里吧?

云摇正思索着。

砰。

她似乎落入了一片冰凉沁人的山湖中,所触之意如丝帛,如冷玉,眼前恍惚又见慕寒渊那片七情之海。

她不由得沉浸其中,只觉周身经脉里的邪焰都被慢慢抚慰消泯下去。

大概是……回到三百年后了?

终于。

云摇心底长松口气,想想都后怕。

还好云摇当年闭关够及时,不然邪焰封印爆发,恐怕慕寒渊都要被她给——

一隙薄光入眸。

云摇艰难地眯了眯眼。

灯火恍惚间,她看见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似乎是客栈内的房间。

是谁将她带出藏龙山了?

房中又为何如此的暗?

云摇想着,刚要抬手,就察觉指尖下触感十分奇怪。

像是……温凝细滑的羊脂玉?

红衣少女眯着眼低下头,终于看清了自己此刻所在——

她跨坐在一张榻上。

这没什么。

问题是,她,和这床榻之间,还躺着个人。

——慕寒渊。

那人长睫如羽,面色如霜。

三百年后的道子大人冷淡清俊,早褪去了当年仅存的一点稚涩,轮廓凌冽得如玉雕琢。莲花冠不染片尘,更衬得他眉目濯然冷冽。

被撩开的衣襟下,胸膛起伏的冷白线条,同样见得青山连绵般的肌理美感。

像是情欲所染,那颗平素不显的眼尾点痣都刺破清冷,艳丽了几分。

而云摇送他的那条水火不侵、刀枪不伤的,本该遮在他眉目前的雪锻,此刻就牢牢缠着他的手腕——

把他绑在了云摇床榻的木栏前。

“————?”

云摇倒抽一口冷气,握紧十指。

惹得慕寒渊察觉。

撇过侧颜的青年闻声,偏回脸。他覆睫微颤,像是要落下几寸霜雪冷色:

“师尊当日赠我此缎,便是为了今日吗?”

云摇:“………………”

她、冤、枉、啊!!!,

“是,是我们唐突了,这位……慕寒渊师弟,还请见谅……”

白须长老带头,给慕寒渊行了歉礼。

众人借机发难不成,反而被抓了错处与软脚,碰得一鼻子灰,很快便灰溜溜地告歉离开了。

云摇靠坐圈椅中,一个个摆手目送,笑吟吟的,一副好脾气模样,没了半点方才的霜寒神色。

直到最后一位。

白须长老的身影眼看就要跨出中堂,忽听得身后一声:“等等。”

他身影一僵,表情骤变,一瞬几乎要纵剑逃生。

但还是在默念过“她不会知道”后,老者慢慢按捺下来,捧着笑转身。

老头一个长揖,都快到地上了,云摇正对也看不到他神情。

“不知云师叔还有何吩咐?”

云摇把玩着金铃手串上缀着的龟甲,像是随口问的:“方才忘了,你说你是哪个宗门的来着?”

“……”

老者心底长吁了口气,起身,笑眯眯道:“晚辈碧霄,浮玉宫,太上长老。”

“——”

云摇眼底亮色兀现。

只须臾,又按捺下去,她拂了拂手:“记得了,走吧。”

“是。晚辈告辞。”

“……”

白须老头身影在堂外淡去。

云摇松了手串龟甲,慢慢吞吞靠回圈椅里,她轻狭着眸,虚望着对方离开的地方。

……三百年后,取代了乾门坐镇仙域第一仙门的浮玉宫,三百年前也是对乾门发难的领头人。

这是,巧合么。

“有意思。”

云摇垂眸而笑。

身后,少年奉上盏茶,温声问:“师尊是说他吗。”

“是,也不止,他们都挺有意思的,”云摇很自然就接了茶盏,“你以后要记住了,就刚刚那个老头,防着他点,不是什么好东西。”

慕寒渊默然片刻后,颔首:“是。”

云摇抻了个懒腰:“我已经传讯给门内,叫他们遣仙舟来接。等他们到了再带你回山,我就先回房休息了。……哎,坐得腰酸,这一路上就没停下打打杀杀的,我奈何剑都快摸出茧子了……”

身后少年垂眸玉立,朝着嘀嘀咕咕走出去的女子,慕寒渊无声行礼。

等云摇离开后,他才起身,理去衣袍褶皱。

方才少年人身上雅润端方的气度一扫而尽,随他拔身时,浩然无折的威仪已从他眉眼薄痕间一丝丝迤下。那是做惯了上位者的孤桀俯睥,一眼便曝露无遗。

指节轻抚间,少年慕寒渊深眸如渊,若有所思:“当年未察,这只蝼蚁身上,为什么会有魔域修者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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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山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