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梦千山,窗阴一箭(一)(14 / 18)

不已,好像下一刻就会崩塌殆尽。

云摇知道她最该转身离去。

就放任这恶鬼祸世——反正这里是魔域,之后察觉这里灵力剧动而赶来追杀的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便让他们为慕九天陪葬,正合心意。

云摇这样想着,召回奈何剑,她转过身。

身后光幕内。

显了恶鬼相的少年眼底,仅有的一丝清明摇摇欲坠,像是要跌进那片无边的血污凝成的黑暗里。

耳旁声音蛊惑未停,一如从前的十几年里,每个显相的夜。

‘放弃吧……’

‘痛不欲生只显得你愚蠢而已……’

‘你还没有明白吗?从头到尾,这世上没有任何人真正愿意接受你,施舍你,可怜你……没有人会和你站在一起……’

‘没有一个人希望你活下去……’

‘你还在坚持什么……臣服吧……’

‘接受这力量……’

‘从此这世间一切忤逆你的,都将死去。’

禁制光幕里。

少年恶鬼慢慢伏地。

满是血污的指节一点点扣入山岩,他像是听不见血肉寸寸碎开、骨节根根崩裂的声音。

无法承受的痛楚席天卷地,要将他拖下深渊里。

下面万鬼尖啸,笑声如泣。

视野里,那道红衣只剩一抹,在山洞前的夜色盈盈间,好像下一刻就会消逝而去。

他早不该在意。

可为何还是在意?

少年合上了沉重无比的眼皮,就要放任自己沉沦进那片深渊里。

就在最后一丝清明消逝前。

像是幻觉,少年恶鬼听见了一道很低,很轻,也很温柔的乐声。

它穿过禁制光幕,拨过血污,落在他身上。

少年恶鬼睁开了眼。

山洞前。

摘了片叶子回来的云摇微蹙着眉,有些生疏地将叶子抿在唇间,吹起了一首仙域的安魂曲。

即便奈何剑下斩魔三千,云摇终究还未渡劫成仙,又身在魔域,如一人入汪洋,难免力有不逮。

几日下来,她受了几回伤,累在身上算不得轻。

这是救了他之后的第二件麻烦事。

云摇没想过的是,还会有第三桩——

那是他们离开朱雀城的第五日,入夜前,云摇寻到了一处可以落脚的山洞。而后,少年就在他们相遇以来的一路上,第一次主动提出了要求。

“囚困,阵法?”云摇听得神色古怪。

“法器法宝也可以。”少年恶鬼平静,他只是束袍垂眸地站在那儿,气度就比过了云摇在仙域见过的所有仙门高足。

“有是有……但问题是,要拿来困谁?”

“我。”

云摇有种既意外又熟悉的感觉,然后想起差不多的对话,五日前她救他时也听过了。

靠在山洞前的山壁上,折膝懒坐的红衣女子不由垂首而笑,搭在膝上的手里拎着只酒葫芦,跟着她笑声摇晃:“怎么,你今晚会变成一只吃人的猛兽吗?”

少年摇头:“恶鬼相。”

他说得认真,眼神也认真,不由得叫云摇都慢慢停住了笑。她轻狭起眸子,歪着头打量了他片刻。

“你的恶鬼相…会伤人?”

“善恶不分,众生不辨。”

少年缓声说完,然后抬眼。

那是云摇第一次看慕寒渊笑起来的模样,他笑得并不明显,只两边唇角勾起一点,但配上那张脸,即便是恶鬼,也足够蛊人沉沦个十死无生了。

少年就那样淡然望她:“趁来得及,你要杀了我吗?”

“……”

绕着指尖转的酒葫芦没收住,飞了出去,跌到地上。

砰的一声,给云摇叫回了神。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失态。

但云摇毫不遮掩,一招手便召回了酒葫芦,歪头望着少年笑得极是轻浮:“你一定没这样对人笑过。”

“……”

少年缓收住。

云摇于是笑得更厉害,山谷里荡漾着的都是明媚日光和她的笑声:“可惜了,真的,不然就凭你这张脸,一笑倾人国,他们抢都来不及,怎么轮得到我救你呢?”

“…………”

少年恶鬼竟像是恼了,尽管不显——但他霍然转身,一副不愿再听后面污言秽语的模样,头也不回地进了山洞。

入夜。

云摇到山上巡了一圈,打回来些野味,顺便捡了一些可以烧火取暖的干柴——她入合道境已久,寒暑不侵,这些自然是为了捡回来那个看着就弱不禁风的少年准备的。

只是一进山洞,云摇就变了脸色。

夜幕已降,此时山洞内黑黢黢的一片,只有她临走前设下的禁制结界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金光。

而重重禁制内,她走时还好好的少年此刻身上白衣已被染得血红,从脖颈到四肢,被绑上了不知多少条捆仙链,其中最粗的两条更是当胸穿过肋下,透过大片的胸前血污,将他琵琶骨死死钉住。

少年垂首跪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他身后,篆满阵法咒痕的乌金色链条垂地,到链尾都楔着铭刻了符文的悬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