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玉被抱出洞穴时,一度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永平三十九年的第一场初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雪花纷纷扬扬,山野间已是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甫一落地,朱祁玉只觉体内西波尔雪原番邦犬的血脉觉醒,兴奋得难以自抑,像一阵风似的窜到山坡上,爪子在地上印出朵朵梅花。
阿清跟在后面,不发一言。
等朱祁玉撒够了欢,才想起来还没问这小子要解药。
这一趟任务总算是完成了,一路颠沛流离,这家伙要是还有点良心,说什么也得把解药给她。
她在山坡顶上踱来踱去,等阿清走上来,立马跑过去叼住他的衣摆,汪汪叫个不停。
阿清扯出衣摆,冷冷道:
“你方才已经吃过师兄给的药丸,可保你余下狗生,百毒不侵,自然也不再需要我的解药。”
朱祁玉半信半疑,眯着眼和他对视。
少年的眼尾尚泛着红,乌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彩,好似经过剧烈燃烧,剩下的一片灰烬。
他现在的心情应该很不好,估计没什么心思骗她。
朱祁玉想起方才的见闻,眸底不自觉地升起了一股同情。
追查到此,这小子差不多也揭开事情的真相了,然而这真相是如此的残酷。
……
阿清未曾想有生之年竟被一条狗投来了怜悯的目光,他为自己感到滑稽,避开了狗子的视线,加快脚步,继续往山顶赶。
朱祁玉追在后面,汪汪叫个不停。
这荒郊野岭的,她又不认路,这小子是不是忘了承诺过还要把她带回去?
阿清在崖边刹住了脚步,等狗子赶至他的身侧,指着崖底,语气平静:
“今年的冬狩,在灵犀谷举行,穿过崖底这片密林,再往上走一点,就是皇家的大帐所在,段鸣鹤应该在那里,我将你带到下山的岔路口就离开,你自己去找你的主人吧。”
朱祁玉瞪大眼睛细看,对面的山坡上,白雪皑皑,炊烟袅袅升起,有几个五彩斑斓的帐顶露了出来,比较显眼,追过去应该不会轻易迷失方向。
可她这会哪里想找段鸣鹤!
失踪这么多天,她那傻弟弟和冒牌货应该已经急坏了,她现在最想回的无疑是武宁侯府!
“汪汪,汪汪!”
朱祁玉大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说好要把她全须全尾地送回家,将她扔到离京都还有百里远的城郊算怎么回事!
但阿清毫无愧色,再未多说一句,一脸冷酷地转身下山。
朱祁玉又气又急,在原地跺了跺脚,磨蹭了一会儿,见阿清越走越远,完全没有回头的样子,不得不蹬腿,忙不迭地追上去。
当狗真是太过于憋屈,处处受制于人!
朱祁玉激愤不已,几欲为自己的倒霉命运落泪,她若还是人身,何至于沦落至此!
到了岔路口,阿清见狗子追赶上来了,指了指方向。
还未等朱祁玉平复气息,他已提步往另一个方向纵身而去。
像一只飞鸿,身姿轻盈,脚尖点过茫茫白雪,没留下多少痕迹,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呸!
朱祁玉趴在地上,喘得要死要活,愤愤不平。
会轻功了不起啊,等她恢复人身,若和这臭小子狭路相逢,她一定拎着鞭子将他追出十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