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宴设在太子寝殿后的逸翠苑,布置得奢华而雅致。
入苑,是一条绯丝地毯铺就的道路,两旁栽种着形态各异的菊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苑中是一水榭,主宴设在此处。
金樽玉盏摆放得井井有条,各色珍馐如流水般铺开。
来往宾客,围坐其间,华冠丽服,打扮无一不考究。太子则如众星拱月般坐于上首,觥筹交错间,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华贵之气。
二皇子和段鸣鹤甫一踏入水榭,太子的视线立马就投了过来。
“臣弟路上有事耽搁,来迟了一会儿,自罚三杯,还望殿下勿怪。”
段延威率先开口,朗笑着举起一樽酒盏,咕咚咕咚地灌完了一杯。
宗室子弟有看热闹的大声叫好,气氛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太子笑得和煦,待段延威欲灌第二杯时,伸手拦了一下:
“延威,此乃玉琼酿,选千金一株的霜母菊,经四十九道工序酿制十年而成,这般豪饮,只怕如牛嚼牡丹,难得真味。”
段延威将酒盏放了下来,细嗅片刻,眉舒目朗:
“不愧是玉琼酿!清冽爽口,回味无穷。臣弟老早就馋这一口了,一直寻不得,还得是殿下神通广大!殿下若是心疼佳酿,臣弟就收着些喝,争取给殿下留几口。”
太子哈哈大笑:
“浑小子。你若是喜欢,待宴会结束,我命人往你府上送几坛便是。玉琼酿可烈,你这会儿贪杯,小心一会儿被抬着回去。”
朱祁玉趴在段鸣鹤的腿边,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这二人,一个似春日旭阳,一个似夏日朗星。
看上去兄友弟恭,感情深厚,谁知道背后竟斗得如火如荼。
二人正言笑晏晏,太子的话锋倏地一转,视线锁向一边默默落座的段鸣鹤:
“好久没见到鸣鹤弟弟了,难得来本宫这里赴一回宴,怎么坐得离本宫这般远?”
段鸣鹤起身,神色淡淡地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恕罪,臣弟重伤刚愈,不胜酒力,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很明显,段鸣鹤并不想回应太子殿下表现出的亲昵,装都懒得装,态度冷淡。
太子碰了个不冷不硬的钉子,面上神情不改,却将视线投向了缩在矮桌后正瑟瑟发抖的狗子。
“鸣鹤弟弟倒还是听了本宫的嘱咐,特意带上了爱犬。听说这狗聪慧异常,颇通人性,何不叫出来给大家看看?”
朱祁玉心中一紧。
段鸣鹤的声音无波无澜:
“爱犬胆小,乍一来到陌生环境,便缩了起来,臣弟怎么唤也唤不动,让诸位见笑了。”
太子微微眯了眯眼:
“哦?可本宫听说,鸣鹤弟弟的爱犬,来自西波尔,乃牧鹿犬出身,斗得过蛮荒之地的虎狼,怎会这般胆小?”
段鸣鹤轻笑着摇了摇头:
“皆是传言,作不得真。此犬被臣弟养于深宅,几年出不得一次门,早就被养得呆呆傻傻。”
被养得“呆呆傻傻”的朱祁玉闻言更是把身子缩得紧紧的,尾巴都夹了起来,一副孬得不能再孬的模样。
太子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这般神俊的犬种被养成这副模样。”
转而揭过这个话题,另起话头,和其他宗室子弟愉快地交谈起来。
朱祁玉见太子似乎对她失去了兴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没过一会,宴席点缀用的前菜皆被撤下,主菜如流水般呈了上来。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
奢华之排场,令人叹为观止。
段鸣鹤面前上了一道外酥里嫩的炙乳猪。
经过御厨的精心腌制,小乳猪被烘烤透的香气,让缩在桌底的朱祁玉口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一地。
她的眼睛冒起了绿光
可想到她当下的处境,尽管再馋,她也只能憋屈地缩在桌子下,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头顶上传来了段鸣鹤的一声轻笑。
只见这个龟孙子,用筷子夹下一支猪腿,往桌底塞。
朱祁玉心道这龟孙子还算有点良心,刚要张嘴一口咬住。
谁知烤猪腿在她的鼻尖转了一圈,又迅速缩了回去。
朱祁玉咬了个空气,大怒,也忘了隐藏,索性用脑袋狠狠顶起了案几。
设宴用的桌案是双人位,段鸣鹤的旁边坐着二皇子段延威。
段延威刚叉起一块烤得金黄酥脆的猪皮,被顶得手肘晃了一下,差点将猪皮插进鼻孔里。
“什么情况?”
段延威放下叉子,不解地往桌底下看去。
段鸣鹤一把将狗头按在地上,忍着笑回道:
“爱犬调皮,容臣弟略施惩戒。”
朱祁玉在段鸣鹤的手底下扑腾来扑腾去,折腾得案几摇摇晃晃。
段延威连连叹气。
段鸣鹤无奈,把那支猪腿老老实实地放在她嘴边。
朱祁玉一把叼过猪腿,尚不满意,又顶了顶桌子,段鸣鹤只得把一大块冷盘牛肉悄悄塞进桌底。
段延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