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们之中,唯有贵妾谢斐和几个较为受宠的妾,有单独的院子。
香小娘虽然曾经受宠,但这些年早被裴渊抛之脑后了,因而跟方琴柔还有其他妾室们,共同住在一个院子里。
这院落宽敞归宽敞,可住的人多,就显得杂乱拥挤。尤其奴仆们再一走动,就更加狭窄。
谢斐到了香小娘的屋里,香小娘惊愕得很。
“谢妹妹,我实在是身子不舒服,所以才没来见你。要是早知道你要过来,我就是再辛苦,也该主动来见你啊。”
说话间,香小娘亲自奉了茶水,献给谢斐。
谢斐笑道:“我伺候主君几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是无聊。这不,偌大的裴家,我也只能找姐姐你闲说几句了。”
她接过茶,手指跟香小娘的指尖有刹那接触。
香小娘就跟触电似的,猛然缩回手去,杯盏差点落在地上。
她双手背在身后,一个劲地在衣服上擦,脸上有些尴尬。
谢斐当做没看见,喝了茶,还是在椅子上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姐姐别怪我不请自来,我人缘不好,跟大娘子又交恶,除了姐姐外,也没跟人肯陪我说话解闷了。”
香小娘往旁边挪动,在离谢斐较远的地方坐着。
她脸上热情道:“我跟妹妹投缘,每次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你既觉得无聊,我定当陪你。”
从始至终,她没问过裴渊的状况,谢斐也没提。
两人就此东拉西扯,一会说到花,一会说到草,从春夏秋冬拉扯到山川湖海,什么都在说。
柳妈妈侍奉在谢斐身侧,始终沉默不语,仿佛一座沉稳无声的石像。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到了胎记的话题。
谢斐双手比划了下,道:“真有这么大的胎记呢,碗口粗,青色的,长在腰后可难看了。浮玉跟我哭了多少次,说怎么就她的长这么难看?”
香小娘吃惊道:“真有这么大?哎哟,长在姑娘家身上,的确不大好看,难怪她哭。”
谢斐叹道:“可我有什么办法?只能等她年岁再大些,或许就淡化了。”
香小娘连忙说是。
谢斐又低笑一下,眉眼弯弯的,仿佛有些羞涩,难以启齿。
她上半身朝香小娘倾斜,掩唇道:“不瞒姐姐说,我这几日伺候主君,见主君侧腰处,也有胎记呢。”
香小娘略微惊讶,接着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斐脸色红了,娇俏道:“姐姐可不许笑我,我从未伺候过主君,自然,自然……”
她脸色鲜红欲滴,比夏花都灿烂张扬几分,令本来平凡普通的脸,好似都生出几分艳丽的容色来。
香小娘闷笑许久,方才道:“妹妹说的是主君侧腰上,那块跟野狼似的青色胎记吧?我记得主君小时候,人人都说,有这种胎记的人,将来必定是能征善战的大人物。”
香小娘回忆从前,她还只是个小丫鬟时的事。
那时,她还算不上裴渊的贴身女使,也只是听府里老人们说起胎记的事。
裴渊侧腰上,有块类似青狼图腾的胎记,印记很淡,可若是肌肉紧绷,或是体温升高,这胎记就容易显出来。
渐渐长大后,胎记没有淡化,反而更明显了些,每每练剑扎马步时,就如同真有一头野性十足的恶狼在张狂地瞪视敌人。
有算命的说,这是天生的将士命,只要好好培养,将来必定是保家卫国,扞卫疆土的天纵奇才。
当时,连老侯爷都高兴坏了,将裴渊养在自己膝下,誓要将孙子培育成才。
香小娘回忆当初,叹道:“可惜,主君他到底还是……”
辜负了侯爷的教导,也不如裴大将军所期望的,变成如今这德行。
谢斐听得也伤心,黯然道:“若是主君没有沉溺酒色,能有个人督促他上进,他何尝会沦落到今天这地步?”
香小娘同样伤感不已。
聊了许久,谢斐得到想要的信息,才回到朝晖阁里。
裴渊虽说已脱离生命危险,但人还不清醒,昏昏沉沉地睡着。
谢斐站在床边,轻轻撩开他的衣裳。
侧腰上,的确有一块青狼胎记。
谢斐拿白酒来,将裴渊侧腰的皮肤擦了又擦,随后才按上去细细摩挲,很快得出结论。
这胎记,是假的。
这个时代也有“纹身”,也就是“刺青”。
一开始是借鉴少数民族身上所刺的部落图腾,给犯罪之人刺在脸上,或是在奴隶身上使用,刻下印记,标明所属。
到如今的大靖,刺青已经是很普通的东西,花样百出,颜色各异,名字也更规范,有“雕青”,“花青”等形容。
而“裴渊”身上的,更细致精密,几乎毫无破绽,其手段之高超,连现代纹身技术都要甘拜下风。
到底是什么人,不惜往身上大面积刺青,也要冒充“裴渊”?
谢斐正神游九天,裴渊突然一动,手反射性扬了一下,跟她手背皮肤擦过去。
“啧。”谢斐低低发出声音,嫌恶地拿白酒擦拭自己手背。
倒不是怕传染,但想想就觉得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