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说王吉死期将至,倒也并非无的放矢。
前世坐冷板凳那些年,周琦非常喜欢读史书,特别是汉代历史著作,几乎都通读过数遍。
换做后世别人,或许没听说过王吉的名字,周琦却是知道,东汉末年被史书写入《酷吏列传》的有两人,其中一人乃当朝司隶校尉阳球,另一个就是沛国相王吉。
巧合的是,历史中王吉这个酷吏正是被阳球折磨致死。
按照时间推算,阳球已经担任了司隶校尉职位,很快就会对大宦官王甫动手,身为王甫养子的王吉自然在劫难逃。
不过就算王吉死期将至,如今仍旧权倾沛国,周琦倒也并不愿无端招惹这个将死之人。
却说由于水利捐之故,围观百姓当即炸开锅,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个水利捐极其抵触。他们倒也并非不知道兴修水利的好处,只是很多百姓家中实在困顿,根本没有余钱缴纳水利捐。
地方上经常有官吏巧立名目,以为百姓服务的名义让众人捐钱,往往却是钱捐出去了事情没办成,财物最终都进入了官员腰包。
自当今天子开始明码标价卖官开,那些捐钱获得官职者为了收回成本,大多在地方胡作非为,拼命压榨百姓。特别是那些钱财不足,选择使用分期付款方式买官之人,更是为了筹够钱财不择手段搜刮地方。
相比起来,沛国由于王吉这个大酷吏的存在,寻常官吏做事都不敢太过,反倒没有受到太多剥削。从这方面来讲,王吉对于沛国百姓的确有功。
王吉环顾众人,厉声喝道:“兴修水利功在当世,利于千秋,此乃朝廷大计,不可废也。今官府公文已然发布,敢有拒不纳捐者,本相必然从严处置!”
众人闻言,尽皆变色。
沛国百姓无人不知王吉手段,那些敢于与他作对者,没有任何人落得了好下场,所以当王吉厉声发怒以后,众人当即噤若寒蝉,哪怕心中叫苦,却也没有人再敢多说什么。
眼看震慑住了众人,王吉这才转头对着老啬夫面无表情的说道:“收缴赋税乃啬夫职责,本相给你三日时间,将官府公文传达至乡间每一户,且登记出所有不愿纳捐者!”
继而,王吉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道:“此二人尸首,且挂于汝家门外大树上,三日后本相遣人殓其尸骨与婴儿合葬,望彼时汝能将本相所吩咐之事尽皆做好!”
言毕,王吉也不再多言,令人将两具尸体吊起来以后,就带着郡兵匆匆离去。
“怎能如此!”
“今年佃租、赋税尚且无力缴纳,又能从何处筹钱捐钱兴修水利?”
“国相以前行事纵手段酷烈,亦从不压榨民脂民膏,今日为何行此害民之举!”
……
王吉刚刚领兵离去,百姓们就已经吵翻了天。
没过多久,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对着老啬夫哭诉道:“公为乡啬夫,听诉讼、收赋税,所辖十亭以内,我等是贫是富、家中有无余财,公所知最详。兴修水利于民有利,若需徭役我等自然不敢有丝毫推脱,然每人百钱捐税,捐税实在太重,此举不知会逼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若我等连家都没有了,就算修好水利又能如何?”
“公任乡啬夫期间,兴教化、布仁义,纵然缴税期间,于贫困之家亦不愿苛刻对待。今天降大祸,民无活路,望公能为我等做主!”
百姓们黑压压跪了一片,周琦、项弘、周固三人站在中间显得格外醒目。
老啬夫看到三人以后,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许,随后扶起了为首几位老人,说道:“诸位暂且起来,老朽虽仅为乡间一啬夫,亦会竭尽全力阻止国相推行水利捐。”
“尔等暂且退去,待老朽想出对策以后,再来告知诸位!”
周琦、项弘、周固也急忙上前将老人们都扶起来,然后帮着老啬夫把众人劝走。
待所有人都离去以后,周琦才看了看被吊在树上的夫妻二人,脸色凝重的说道:“祖父,依孙儿观之,国相今日之举异于往常,且态度十分坚决,恐怕事有蹊跷!”
老太公没有多说什么,示意三人进屋议事。
进屋以后,太公让周固去倒几杯水,而后就与周琦、项弘相对而坐,却始终皱眉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太公忽然看向周琦,问道:“吾孙可知,沛国相为何会在我周家门口杀人,还将二人尸首吊于院外树上三日?“
周琦略作沉吟,而后答道:“既为震慑乡间百姓,亦是向祖父显示其纳捐之决心,更是对祖父发起警告,想以此恐吓之举令祖父心怀畏惧,继而尽心竭力为其收缴水利捐!”
老太公闻言面含笑意的捋了捋胡须,却是补充道:“除此之外,沛国相也想通过此举,试探沛国周氏。”
“沛国周氏?”
周琦闻言,不由挑了挑眉头。
他们这一脉虽然没落多年,祖上却也显赫一时,乃西汉开国将军周勃后人。
周勃曾两次担任西汉丞相之职,其子周亚夫更是严于治军,曾率军平定七王之乱,后来亦官拜丞相之位,三国时期曹操就盛赞其麾下大将徐晃有“周亚夫之风”。
周氏两代人都身居高位,若无意外家族本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