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太阳刚落山,绚丽的晚霞铺满了整片天空。
余晖照耀着永安城的每一个角落,仿佛给这座千疮百孔的城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天色尚早,但城中家家户户几乎闭门不出,宽阔平坦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有几队巡逻的官兵路过。
那些官兵的脸上写满了冷漠和麻木。
可疑的,或是他们看着不爽的都免不了被这些官兵毒打一顿,然后抓进大牢里。
周凛上位短短几日,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街道巷子,空无一人……
城东那一片倒是热闹非凡,那里驻扎聚集着柔然的十万将士。
今日柔然王子大婚,内务府早早就用车马送来了酒和肉,好生伺候着这些外族士兵。
嬉笑声,口哨声,还有喝醉酒的士兵唱起了让人听不懂的柔然小曲。
接连几天在永安城的放肆行为更是让他们热情高涨,可能再多喝点酒,这些柔然人就要把永安当成他们的奴役之城了……
夜幕降临时,他们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分不清东南西北。
皇城内,周凛和耶律术烈也喝得不亦乐乎。
周凛并非小气之人,大手一挥,当场就把整个南疆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了耶律术烈。
南疆历来是北凉的领土,是苏林和众将士誓死扞卫的疆土,如今却被摄政王周凛随随便便送给了外族。
出卖国土,讨好外族。数百年来,北凉从未有过如此先例。
……
自古以来,礼尚往来乃人之常情。
耶律术烈收下这份贺礼的同时也答应了周凛,等自己享受完新婚妻子的柔情蜜意,就带兵攻入姑苏,一举拿下萧鹤野的老巢。
两人一来一回,相谈甚欢。
好像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狡猾如周凛。
他之所以这般爽快,不过是想借着柔然的兵力摧毁萧鹤野的势力,永安也好,姑苏也罢。周凛不想留下半点隐患。
至于南疆嘛,周凛想着……等他把位置坐稳了,理顺了朝中事宜,等两国停战协议到期,再慢慢抢回来便是了。
……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苏媞月进宫后,就被黄公公带到了一个新修的宫殿里候着。
就在文汇阁附近,应该是周凛为柔然王子安排的临时住所。
屋内随处可见都是鲜艳的红。
这些喜气的颜色,和苏媞月此刻的心情有些格格不入。
此时,苏媞月正趴在窗边看着远处,发呆。
琉宛端来了一碗甜粥,放在桌上:“主子,您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刚才内务府有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是柔然王子和王爷还在大殿内喝酒,可能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嗯。”
苏媞月没有转头,眼睛依然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的景色,心里并无波澜。
此时此刻,她心里想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柔然王子。
而是……萧鹤野……
明明前几日才见过他,现在,苏媞月却又开始想他了。
地牢的环境那样恶劣,萧鹤野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恐怕这次他落了难,那些人巴不得让他死在那个潮湿阴冷的地方。
不知为何,苏媞月又想起了萧鹤野那日在秋水居说的话。
再尝荤食,苏媞月问他那是什么滋味,萧鹤野却只说了一个苦字。
或许从他六七岁被迫离宫开始,他人生路途中,便也只剩一个苦字了吧。
苦,可又……何止是苦……
萧鹤野生性好强,从不屈服,即便是受伤濒死之时,也不曾喊过疼。
所以当他和苏媞月提起那些不堪往事时,只说苦,未言痛。
苏媞月大抵是能猜到萧鹤野是如何走到如今位置上的。
六七岁被贬然后送去九天雪山之巅,在那里度过了数年天寒地冻的日子,然后雪山崩。
十几岁时,他与寒舟历经万难从雪山一路乞讨流浪至姑苏。
在姑苏,萧鹤野遇见了年幼的苏媞月。
然后被东厂厂督裴腹,收养为义子……
裴腹并非善类,是个阴毒狠辣的,对萧鹤野和寒舟更是长达数年的鞭笞和凌虐……
后来,在裴腹的悉心调教下,萧鹤野成了这世间人人惧怕的邪魔。
想到这儿,苏媞月眼眶微微泛着酸,心里疼的要命。
忽而,一阵凉风袭来,吹动窗边红色的帘子。
一晃一晃的。
“琉宛……”
苏媞月突然开口道。
“主子,琉宛在……”
“我好不甘心啊……”她把脸埋在臂弯里,蹙着眉,声音沙哑又凄楚。
瘦小的身影伏在窗台边上,摇摇欲坠的,像是要碎掉一样。
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这样和萧鹤野分开,更不甘心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给柔然人。
苏媞月只知道。
在没遇到她之前,萧鹤野的人生已经够苦了。
如今明知他的心意,却还要再让他尝一次失去的痛苦吗?
她不甘心,亦不忍心。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