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媞月怎么会信呢？

因为在她心里，若不是萨满大师的预言，先皇太子就不会死，太皇太后临终前也不会这般惦记着周煜衡。

所以，萨满大师才是杀人凶手。

苏媞月如何能信一个杀人凶手的话呢？

“荒唐！月儿，此事并非儿戏，你不要这般任性！”苏穗声音比刚才大了些。

“我就是不嫁，淮南王也好，柔然王子也好，我都不嫁……北凉女子万千，为何每次都是我，每次都要我去接受这所谓命运的安排？”苏媞月说着狠话，眼眶却红了。

她不是故意要违抗父亲的意思。

可是……

苏穗怒视她，厉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你在宫里和萧掌印的事情早就谣言四起，我本不愿相信，但无风不起浪，所有的风声似乎都是有迹可循的。还有昨夜，你们在千味楼姜大人的婚宴上闹的事情，我也并非一无所知……”

“月儿，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我可以不管，也可以不问，但是现在我既然已经挑明了，你们就必须断了，以后不准再有往来。”

苏媞月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伤感道：“好啊，既然爹爹和大哥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必遮遮掩掩……我喜欢萧掌印，他也同样喜欢我。而且，我相信，事到如今我能选择的路不止有淮南王和柔然王子……”

她说：“有萧掌印在，我就是相信自己还有更好的选择，我完全信任他的能力，因为他能护住我，护住我们苏家。”

“苏家不需要他护！你知不知道，他能有今天的地位，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杀了多少北凉的忠诚良将？你选谁不好，偏偏就选个嗜杀冷血的邪魔？”

苏穗苍老长满褶子手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杯中的茶水溢出了大半：“真该让萨满大师也给萧掌印卜上一卦，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天煞，是不是北凉的灾星？”

他气愤到险些理智，说道：“不，或许根本不用占卜。萧掌印就是地狱里的妖魔，若是萨满大师预言成真，就算先皇太子还活着，也不及他萧掌印的半分歹毒阴狠……”

“爹，你能不能讲点道理？萧鹤野和先皇太子都不是那样的人……他那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况且，我在喜欢萧掌印之前就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女儿心甘情愿的，女儿无悔。”

苏穗：“我看你就是被他蛊惑了，真是无可救药！”

“咳咳咳——咳咳！”说着话，苏穗连续咳了好几声，脸色也极为难看。

苏林站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苏穗的后背，小声道：“爹，这事得月儿自己想清楚了才行，我们不如再给她点时间……我先扶您回去休息，您别气坏了身子。”

苏穗一脸失望的摇摇头，站起身缓慢的往门外走去。

“大哥……”苏媞月也跟着站起身来，正想要说点什么却被苏林摆摆手制止了。

苏林心里清楚，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吵架和争执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

有时候，一家人相处，伤人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在面对问题的时候，一家人的态度，还有对彼此的包容程度。

争吵只会让原本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恶语相向，最后问题没有解决，感情还破裂了。

与其这样，不如，各自冷静……

*

那日，苏媞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有出门，饭也没吃。

她就坐在靠窗的软榻上，下巴抵在窗台上，从日落到夜幕降临。

看满天繁星，还有天空中挂着的那一轮明月。

白天和淮南王，和父亲说的那些话时时在脑海里浮现。

其实苏媞月心中有数，她和萧鹤野的事情迟早要跟家里人坦白，父亲的态度也在她意料之中。

在朝中，他们本就是势不两立的存在，萧鹤野心怀叵测，手段非常，滥杀无辜。

他底下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办事时总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父亲则是北凉忠心耿耿的朝廷重臣，最见不得那些奸佞小人为非作歹。

苏媞月不敢想象，以后真的和萧鹤野成家了，那他们两人该如何相处？

从朝堂上吵到家里，又从家里吵到皇帝面前？

……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问题是，淮南王和柔然王子这一关该怎么过？

她杵着下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苏媞月把脸放在手背上，侧趴着看了眼屋内漆红色木桌上摆放着的那块黑色牌位。

从宫里，带回了苏家的，先皇太子周煜衡的牌位。

“供奉了你那么久，先皇太子殿下，不如你帮帮我……给我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办？”苏媞月眨了眨眼睛，自顾自说着话。那张清秀灵气的脸上染上淡淡的忧愁。

“唉……我大抵是疯了。心里有很多话，可是我不敢跟爹爹和阿娘说……”

这些话，说了会让难以置信，有些事做了就是大逆不道。

“我不想和他分开……”她喃喃自语：“没想到，我如今有话却只能对着一块牌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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